傍晚時分,崔寬、李晟、高岳、霍忠唐、曲環等或穿官服,或着戎衣,三三兩兩騎着馬,談笑風生,向着浣溪沙宅邸而來,其後跟着綿綿的鈿車、牛車,內里坐着的全是蜀都城名氣最錚錚的官妓。
「崔大尹,昔日京城大慈恩寺茶酒會一別,不覺得又是兩載過去啦。」李晟和崔寬原本在京城關係就不錯,現在相見,愈發親密。
聽到這個,崔寬擺擺手,又嘆嘆氣。
李晟是個聰明人,就詢問說:「得聞崔大尹膝下有一千金霂娘,尚明珠在掌?」
一聽這話,崔寬嘆氣嘆得更重,不由得讓高岳也同情叔岳父起來。
當晚崔府的筵席,雲和身為閨中女子,根本沒讓她來參加。
席間蜀都的官妓果然了得,只見一位年長些的歌伎端坐其中,打着手裏的檀板,一聲急似一聲,催得八名年輕小娘輕舞着十六撚袖,足下踏着蜀地特有的弓鞋,像鳥兒般飛入鋪開的茵席之上,然後絲管聲響起,各個是嬌抬粉面,淺蛾脈脈,鸞覬鶯窺,媚眼如絲,飄然轉旋,對這些剛從疆場歸來的英雄,是似看非看,似情非情。很快八人分兩班,「哇哇哇」在蔡佛奴按捺不住的驚呼聲里,八名舞娘斜眸悠悠,將左右長袂懸在肩頭,蠻腰不斷後曲,如隨風搖曳傾倒的楊柳般,隨着急促的檀板聲交互相替,整個舞蹈達到了最高潮,「哦,這就是叫『寄』的舞步?」高岳心想說。
突然一聲四弦聲響起,八名舞娘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又如鳥兒般散入翠綠色的屏風之後不見,就在眾人猛然惆悵時,屏風徐徐拉開,其後繫着紫紅色長帔,露着渾圓雪白胳膊的琵琶妓出現在大伙兒的眼前。
「這......」高岳聽到了合川郡王李晟的低呼,他往這位將軍的席位看去,只見合川郡王目不轉睛地盯着這琵琶妓。
看起來他好像非常鍾意這位。
沒想到沒想到,堂堂神策大將李晟,也是位老車夫。
琵琶妓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的年齡,眉黛低垂,眼神有些飄緲,粉胸半露,繡紅抹臆,很快琵琶聲如同滿天雷雨灑落席間,聽得眾人目瞪口呆,真的是「七盤嶺上走鑾鈴,十二峰頭弄雲雨」,不久琵琶聲又低垂哀怨,只聽這琵琶妓一開口,也是艷驚四座,「春江去多情,相去枕長汀。數雁別湓浦,片帆離洞庭......」
「佐酒錄事,來於諸位敬酒。」琵琶結束後,崔寬大笑,讓各位官妓來於眾人陪酒。
這時高岳才看明白:兩名舞娘攙扶着剛才那琵琶妓走了過來,原來這琵琶妓是位盲女,怪不得眼神有些飄忽。
「可讓這琵琶女來我前坐下。」李晟憐惜地說到。
「哎,不是吧?合川郡王你的口味......」高岳暗中咋舌不已。
那琵琶妓與李晟對坐後,先是長拜,而後有些笨拙地摸穩了酒盅,舉高向合川郡王敬酒。
「誰家女兒?」李晟很溫和地詢問這位的姓名。
「姓高,名略略。」琵琶妓聲音更低,加上眼盲,好像只小獸般,更惹人愛憐,怪不得怪不得,李晟也算是別有番雅趣,高岳瞬間理解。
「略略居然和高侍御是本家呢!」這時名叫小春的舞娘,熱情地挨住高岳,攀起話頭。
高岳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回敬小春杯酒,接着和她錯開半尺的距離。
「哎!聽聞高侍御是崔大尹的侄女婿,這是喬模樣呢?拒人於千里之外。」小春見高岳這模樣,嬌嗔起來,而後居然脫下弓鞋,露出纖纖新月般的玉足,橫於高岳眼前,稱自己方才舞蹈疲累,請高侍御幫她捏捏舒緩下。
「哈哈哈哈哈!」席間的諸人,甚至包括崔寬都捧腹不已,起鬨叫高岳按照小春所說的做,「高侍御別看你在憲台彈內侍、彈宰臣,在這裏萬事可都要聽佐酒錄事的。」
「高侍御快些啊,你青衫在身,又是文雅學士,正所謂君子有酒伶仃醉,不覺霜露染秋衣,在家憐妻,在外憐佐酒人啊。」小春側臥嬌軀,衣衫微微滑落,語氣更加柔媚,結果見高岳還是在那不為所動,便又不耐煩地催促起來,「高......」
這個「高」字音還未了,就變為了個「嗷」字,小春千嬌百媚的臉陡然扭曲——一記鞠球從席位後的
5.屏後真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