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東城,文昌街。
蓬萊酒樓。
三樓天字號雅間內,趙朴、鄭澤、李鑫、陳南、周義五大鹽商臨窗而坐,頻頻向西邊眺望。
儘管此處距離雙槐街還隔着兩條街道,看不真切,但自此處往西看,還是能隱隱看到邱園的些許輪廓,和邱園那座標誌性的白塔。
他們都曾在那座白塔上飽覽過池光春色,品嘗過世間美味。
而今日,邱家做東道宴請的是錦衣衛指揮使賈琮及內眷。
這件事絕不是一件小事,關係到賈琮所代表的錦衣衛皇權勢力,和揚州本土鹽商之間關係走向的重大風向。
因此,以趙家老爺子趙朴的沉穩心性,都忍不住選了這個距離邱園最近,視線最好的酒樓來落腳,以便能在第一時間內,得知事情的發展近況。
只是一時間,還沒有什麼動靜。
唯有僕人回來匯報過一次,主客相見甚歡,才讓酒樓上一直提着心的眾人心中海舒了口氣……
鄭澤似乎性子活絡些,旁人都無言品茶,靜候佳音,唯他坐不住,左看右看了一陣後,對上座的趙朴笑道:「老爺子,您說這老邱是不是忒奸猾了些?往日裏就數他鬧的凶,每每替白世傑喊冤叫屈。
得,剛剛那邊連滅了白家和安家,咱們正準備冷待那邊時,他倒好,巴結上了!
嘖嘖嘖!真真是出乎意料啊……」
趙朴老眼中目光淡然的看了他一眼,語氣緩慢道:「邱家女為林鹽院的房裏人,有這層干係在,子全出面便宜些。他並非為他自己,也是為了揚州鹽商。
如今那位少年伯爺就住在鹽政衙門,他想要拿捏咱們鹽商,輕易不過,只需借林鹽院的名義行事即可。
民不與官斗,能和解,總比僵持着強。」
鄭澤嘆息一聲,道:「老爺子,這個道理我何嘗不明白?只是……不甘心這弄人的造化啊。搭上了那位貴人的線,往後邱家可算是要抖起來嘍!白家在時他緊跟着白家,如今來了這樣一條過江龍,邱家又趕緊靠了上去,怎好事都是他的啊?」
趙朴懶得搭理這些酸話,一旁陳家家主陳南呵呵笑道:「鄭兄,老爺子說的對,能破開局面,總比僵持着好。原我還擔心,後面會越來越糟,這幾日睡不踏實啊,老邱這一請東道,倒是將我這顆心給安了回去。今兒我會賬,誰也別搶。至於其他的事,倒不用多慮。鹽道有老爺子這根定海神針在,誰也翻不起浪來,我放心。」
李鑫、周義也紛紛樂呵呵的附和起來,並勸誡鄭澤放寬心。
鄭澤想了想,還真是這裏理兒。
賈琮和錦衣衛近來雷厲風行的狠辣動作,着實讓他們心驚。
八大鹽商在揚州在江南呼風喚雨的時日久了,都生出一種他們是江南,至少是揚州府主人的心態。
可是賈琮率領不過三千錦衣緹騎,就將他們這種幻覺打的支離破碎。
縱然是之前跳的最歡的白世傑,在被錦衣包圍後,想的也只是舉家逃竄出海,而不是造反。
曾經已經用金山銀海堆出的關係,關鍵時刻甚用也不頂。
怎能不焦心?
如今卻是個好事,至於邱家會不會一躍而起,成為另一個白家,現在還不好說。
那就先不管了……
鄭澤舉杯,高興道:「老陳難得請一回東道,來來來,咱們一年到頭也輕快不了多少,邱狐狸在他的邱園請客,咱們就在這蓬萊閣高樂,也算清閒一天。老爺子,您老也喝一盅?」
趙朴看起來心情是不錯,他平日裏滴酒不沾,今天卻破了戒,呵呵笑道:「也好,就喝一杯清酒吧。」
眾人大笑起來,氣氛愈發高漲。
鄭澤親自給趙朴斟滿了一杯杏花清酒後,大家一起舉杯,也不俗套的說些場面話,就美滋滋的舉杯而飲。
一時間嘖嘖聲起,真是頗有滋味。
掩蓋下心事後,趙朴又給體面,鄭澤很是愉悅的喝下一盅酒,正要放下酒杯再斟,忽地,他面上的笑容奇怪的凝固了。
眼睛裏的笑意更是被濃濃的驚恐和駭然取代,雙手劇烈顫抖,竟是連酒杯也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