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一大壺子滾燙茶水兜頭兜腦的傾瀉下來,桃喜早唬得愣住了神,釘子似的坐在原地只知閉了眼一動不動。
「桃喜!」
「桃姨娘——」
……
立時間,耳邊傳過幾聲疾呼,緊跟着便聽銅吊子沉悶的落地聲「哐當」一響,桃喜這才醒過神來,但覺身上好好的,連半點茶水星子也沒濺着,詫異的睜開了眼來看,卻見邵文濕着袍子立在自己跟前,原本白淨的面頰上此刻通紅了半張,竟是至脖頸處都隱隱起了一片水泡,叫人看去甚是觸目驚心。「快去請大夫……」桃喜實在想不到他會用自己的身子去擋那茶吊子,怔怔的看了半餉,方想起來一迭聲喚道:「快去請大夫——快去!」
「阿籽,你去請孫先生過來一趟。」見桃喜緊張得一臉驚魂未定,而眾人又都愣怔着不知所措,邵雲倏地從位上立身而起,一把褪下外頭罩着的寬大袍子,已是幾步過來了邵文跟前,扳着他的下頦細細觀察了番傷勢,一邊回頭囑咐杜玉嬌道:「玉嬌,他不是小氣的人,沒事的……你也別愣着了,上我書房裏把那盒子一心油取來——叫人打盆涼水,快去。」
杜玉嬌已是懵了,邵雲說一句,便忙應一聲。她不敢去想那壺子熱茶潑在桃喜面上結局會是怎樣,見邵文無所謂的笑笑坐了一邊,這才收住了神,點頭應道:「我這就去……這就去!」說着,忙不迭朝着倆人福了一福,不想話聲未落,頰上卻突然挨了人一掌摑,直疼得火辣辣的,一下便顯出了五指紅印來。
「杜玉嬌,你究竟意欲何為?——說話!」桃喜余驚未消,聽邵雲有意偏袒,兀自氣得一臉煞白,顫抖着手又想一掌摑過去,因見杜玉嬌捂着發紅的面頰,只一味悶聲不吭的站那裏不躲也不藏,不免心裏一陣懊悔一陣氣餒,高高揚起的寬袖又驀地垂了下來道:「你——還有阿籽,我都無意與你們倆人爭什麼……請你們放過我!」說着,恰與走至杜玉嬌身邊的邵雲一對眼,桃喜這才瞧得清楚,那雙淡然如水的眸子裏哪還有一星半點對自己的溫存愛意,有的,儘是滿滿的驚愕與失望罷了。
「她不是故意的……你若心裏有什麼,就衝着我一個人來——玉嬌,你先去,小文的傷等不着。」邵雲目不轉睛的盯着面前叫他很是陌生的人兒,輕輕拍了拍杜玉嬌的肩頭示意她先迴避,卻見桃喜被自己的話激得苦楚一笑,已是紅了眼圈兒,哽咽話道:「我說了……我無心與人爭什麼,只求大夫人和少爺能給個恩典,讓我再見我可憐的爹娘一面……成嗎?」
「我還當是怎的了,如此小事一樁就把自個兒惱成這樣——不值得!」邵文在一旁早看得懊惱不止,聽桃喜無端說出這番想頭,心裏難免咯噔一下,一手接過隨人遞來的涼毛巾,便就胡亂的擦了一把道:「大娘那處好說,哥子就別猶豫了,沒的惹她心裏不痛快做什麼?」
「我明白……」邵雲慎重的額了額首,沉吟着一時沒言語,待到桃喜以為他會應下時,他卻突然深長的嘆息了一聲,說道:「可此事不成——桃喜,我不能答應你。」
「為什麼?」
「這是一開始便與母親約法三章的,你沒的反悔,你爹娘也不可以,而我,更是不能……所以此事不成,我是絕不會同意的。」
「雲?」看着面前永遠這般崖岸高峻的丈夫,桃喜忽覺一陣心灰意冷,失口喚了他一聲,終又不甘心的問道:「我知你有自個兒的原則,可他們是我的爹娘……生身父母!一面……就這一面,最後一面……難道也不成嗎?」
「對不起桃喜……我不能答應你。」邵雲有片刻的遲疑,然只一瞬過後,面上又恢復了平靜道:「但有一條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們如今很好,吃穿用度都不愁,府里每月開的銀子是按着夫人的標準給的……你實在無須記掛他們。」
聽邵雲反反覆覆一句「不成」怎也不肯改口,邵文再是坐不住,冷着臉立起身來,正自思忖着要不要把桃老爹客死異鄉的事兒說與桃喜聽,卻見她猛然從袖袋裏抽了封信箋出來,只一攥攏在手,竟是不管不顧的向了邵雲質問道:「保證?你說他們很好?那這又是什麼?!」
邵雲被她問得一怔,見那牛皮信封上有他私人的鈐印,一想原是桃喜翻看過了來套自己的話,又想着她今日頻頻的失態,雖自心裏對她愧疚萬分,可面上兒
第173回 江頭潮已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