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我聽聽!」桃喜知他是在惱自己,不言聲遞過一方帕子去,不想邵文此刻正值氣頭上,任由了滿手酒漬淋漓,竟是怎也不肯接下。
一時間,席上的氣氛變得尷尬無比。鄒雷浩蹙着額,看了眼身旁大咧咧蹺足而坐的鄒松堂,不禁搖了搖頭又看去了仍舊置氣不語的邵文,無奈話道:「文兒,我帶松堂來,絕非是要尋你的晦氣,我心想着你倆若能多見見、多處處,興許這關係就緩和下來了。畢竟……」
「畢竟我倆才是親兄弟嘛!阿爹用心良苦了,兒子心裏亮堂着呢!」鄒松堂忽地一笑,也不理會邵文一雙冷森森瞪着自己的眼,只就近擎過一壺酒,便是打斷了父親的話,將那席上空着的酒盞一一斟滿了後,方才擺手一讓,笑問道:「瞧着哥子旁日裡冷心冷麵的,一副好勇鬥狠的模樣,不知這會兒敢不敢與我一較高下?若是贏了,兄弟無條件去你一個**煩,嗯?」
「麻煩?我何來的麻煩?」邵文長眉一揚,饒有興致的問着,已是接過了桃喜的帕子,一邊拭着手,一邊過來鄒松堂的跟前,揶揄笑道:「我看還是罷了吧!我這點子酒量,如何能與風月場上的老手相提並論,豈不自討苦吃?」
「噢?你也不差嘛!夜夜買醉蒔花樓,左擁香草,右抱美人的,又何嘗不是這風月場上的老手呢?」鄒松堂反唇相譏,說着端起酒杯來看了看,一搖頭又丟了回去,索性是不用那杯盞,徑自就着壺嘴喝了起來,「怎麼?你怕我,不敢了?」
「鄒松堂,我的麻煩是有,不過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看我一會怎麼端了他……」邵文漫不經心的理了理自己微皺的袖口,清冷笑着,一邊喚來了隨人道:「都給我撤了,去取庫里的『老山河』過來,不必開封,我要整罈子的!」話畢,只聽得一迭連的「噼啪」聲,原本還擺了齊齊整整的一溜兒白瓷杯盞竟是被他一股腦的拂去了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桃喜驀地一驚,眼瞧着倆人是要意氣斗酒了,她再是坐不住,卻也不願去理會,因見此刻堂屋外月朗星稀,天色晴得一絲薄雲不見,不禁立起了身來,朝着沉默不語的鄒雷浩提議道:「鄒先生,與其這般枯坐着,不若讓桃喜陪您去看看三娘可好?」
鄒雷浩定定回神,想着這一見面不是惡言相向,就是箭弩拔張,恨得好似前世冤家,今世宿敵的兩個兒子,自己着實是不願再多說什麼了。「丫頭有心了,霽蘭我當然要看,不過你毋須跟着,還該留在這裏才是。」他不勝感慨的點了點頭,兀自說着,已是背手踱到了堂門口,「不為別的,只為你自個兒清清白白的名聲,你也得再思量思量,再斟酌斟酌……雲哥兒是個好的,我方才這般舉措,雖也想着要真心接納你,可畢竟出於私心,於理不合——你先別忙,我並沒有要責難你的意思,也沒有要出爾反爾,我的意思是——以他的容人氣度,是不會為難你的,但你好歹要回邵家一趟,與雲哥兒交代清楚了,這樣才無愧於心,這樣才妥當,你說呢?」
「是,桃喜明白了,也記着了……」桃喜默默應着,忙將頭一低,才知夏風拂面,也一樣會迷了人眼,「先生還沒交代,您何時要離了此地帶邵文走?」
「你且心安,此事由他來定,什麼時候都可以,我會在吉林等着你們的!」鄒雷浩儒雅一笑,撩袍踱下石階時,早有陳副官帶了幾個衛兵候在廊下,「走吧,小陳。」見他招手喚過幾人一徑而去,桃喜茫茫然抬起頭來欠身一禮,卻不想半道上,鄒雷浩又停駐了步子,回首囑咐道:「丫頭,凡事想定了再為之,可莫叫自己後悔了……還有,裏頭的那兩個,你甭管,由着他們胡鬧去吧!」話罷,人已是繞出了儀門。桃喜茫然的望着天井院裏落得銀霜也似的滿地清輝,竟是莫名的淌下了淚來。
移時,堂內忽然傳出琴弦勾抹的泠泠聲,時而幽咽如泣如訴,時而低回委婉纏綿……桃喜猛地一個靈醒,忙不迭把面上的淚珠兒拭了,踅身回來堂里時,卻見原本還你來我往唇槍舌戰的倆人此刻正安安靜靜的各坐其位上,一個手按琴弦,曼聲低吟,一個端杯托腮,仰首痴望。桃喜詫異之餘,只聽得鄒松堂轉了曲目,緩緩輕賦道:「酒冷燭殘兮悵對紅帳,如夢初醒兮庭院蕭蕭,香消玉殞兮雪涕問天!何為吾愛書筠兮陰陽兩隔?惶惶終日兮斯世暗淡,冥途飄渺兮生死永別……」
「吾愛書筠……」聽至此,桃喜再是隱忍不
第165回 冥途斷君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