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天氣悶熱不得風兒,借着大敞的正堂楹門,鄒雷浩早已是瞧見了外頭石墀上擁了一塊兒的倆人身影,犯起了難來。他一邊想着如何停當了事,還邵雲一個交代,又一邊思量着是否要成全了邵文心意,帶桃喜一道回去東北,只正自搜腸刮肚,繞室彷徨之時,卻見倆人攜着手進來堂門,便忙斂了面上焦慮神色,駐步一停道:「文兒,你來了……」
看着邵文一張冷冷落落的臉孔,鄒雷浩實在想不到多餘的話來說,而邵文亦是如此,默然的額了額首,才想起還未請人入席,遂已,方尷尬着聲,將手一讓道:「我還不慣旁人這般喚我——請坐吧。」說着望了眼桃喜,自失一笑,卻是緊了緊手中力道,帶着她挨了自己坐下道:「今日你來,我本不該如此慢待,只是……」他欲言又止,信手擎起桌面上的酒盞,遂一想,又擱了回去道:「我是答應了要與你一道北上,只是如今有人尚在猶豫之中,倘若她不願意跟我,我也沒的法子走,因為我根本就放不下她。」
這一番直言不諱讓當席的倆人聽了俱都是一怔。桃喜垂着首不言聲,她不知道自己內心的掙扎是如何被邵文瞧出來的,而鄒雷浩在經了一陣默謀過後,卻似想定了般,直望着斜對首的桃喜,朗聲笑問道:「想來文兒口中的猶豫之人必是桃丫頭你了?聽人說,你倆自幼青梅竹馬,相信該有的情分都是盡了的,若不為他半道里娶了馮家閨女,你大概也不會與雲哥兒另結一段姻緣,可是有的?」
「鄒先生,我……」桃喜心裏一慌,此刻不言聲已是再說不過去,於是忙抬了頭來,慘澹一笑道:「先生說的都是有的,若不為邵文另娶她人,我也不會……」她說着又低了頭去,只剛要執過面前的酒杯一口飲下時,卻不想那滿滿一杯苦酒早已是被邵文端了過去,一仰脖子飲了。「誰准你喝酒的?」他笑問了一句,便再不吭聲,兀自旁若無人的自酌自飲了起來。
「桃丫頭……」鄒雷浩枯着眉,急速閃了眼兩人面上的頹然之色,略一思忖間,倒是叫他想出了幾分眉目,索性挑明了言道:「實不相瞞,文兒是我的嫡親骨血,我定是要帶他走的,至於丫頭你,若能跟了一道回鄒家,我鄒雷浩此刻便指天為誓許你一個正正經經的平妻身份,你看如何?」因見邵文手中一頓,詫異的抬起眼來看自己,鄒雷浩一時心情大好,便也跟了舉杯一啜道:「雖是不及那正室,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抬大轎,十里紅妝……該給足的體面,鄒家是一樣都少不了你的!」
「……」桃喜聽了一時難以反應,只正自茫然失措的看去身旁的邵文時,卻見他目光灼灼的回望着自己,從秀墩上霍然立起道:「桃喜,他說的不對……是正妻,不是平妻,我娶你,必是正妻!」
「此刻恐怕不成!文兒,我答應你斷不會虧待了桃丫頭,可你萬萬不能意氣用事,在這時候與老馮翻臉!」鄒雷浩陡地一驚,聽邵文口氣怕是要休了馮青瀾與馮家徹底決裂了,於是也顧不得許多,忙插口勸道:「眼下京畿內外局勢不穩,若因此再起了內槓,只怕……」
「只怕你會為難,不好收場了是吧?」邵文偏臉一哂,一口截斷了鄒雷浩的話,面上雖笑着,然話里已是漸漸帶出了冷然道:「你放心,我自個兒的事自個兒能辦下來,絕不會叫任何人為難!」
「我豈會為了你畏首畏尾?莫說是此等小事,即便要了我的命來償,我也甘之如飴,絕不會眨眼一下!」見邵文一下又變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鄒雷浩一陣扼腕嘆息,也不知是哪句觸動了情懷,說得自己心頭一熱處,竟是差些個哽住了聲來,「孩子,你太多心了……」話畢,但見邵文眼中悸動一片,鄒雷浩還想說什麼,卻聽得一旁沉默了許久的桃喜突然顫聲語道:「先生的話實在讓桃喜感動,只是三娘血海深仇未報,邵文又怎可輕言喜事?什么正正經經的夫人小姐,什麼平妻正妻,權當是我自個兒不要的,別再為了我為難了,桃喜受不起……」
「我不為難,倒叫你為難了,先不說這些,免得惹你心裏不痛快,我也跟着難捱!」桃喜話中的拒絕自己豈會不懂?邵文負氣一語坐下,因見鄒松堂懷抱着瑤琴,一手攬了隨人肩頭竟自大搖大擺的從門外進來,心下不免越發光火,猛地一蹾酒杯子,已是冷聲笑起道:「某人好自在,進出我的地兒,竟如入無人之地!怎麼樣?你懷中的琴瑟可和諧,不妨奏
第165回 冥途斷君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