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眾議院質詢和調查的開始,在有心人的推動之下,當朝首相的各種醜聞在報界和輿論界瘋狂流傳,而首相在議會質詢立場時的步履蹣跚,更被人當做「本屆內閣日薄西山,首相形勢極其不妙即將下野」的一種不祥的象徵。
而且,「首相先生的身體狀況不佳」這一事實,並沒有讓對手們因心生惻隱之心而偃旗息鼓,反而成為了激勵他們大干快上的動力,以及他原本尚存幾分忠誠的手下和中立觀望派倒戈的最好理由。政治是不講究尊老愛幼的,比起這個來人們反而更喜歡追捧勝利者,搶着踏失敗者一腳。
然而首相先生本人仍舊十分平靜,他安然坐在自己的官邸中,無視外面的各種流言蜚語,和往常一樣批閱公文,接待官員和外國領事,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他在靜靜等待那個重大消息的到來。
他的命令傳到總督那裏最快也要幾天,那邊要為進軍準備至少好幾天,而倫敦得到消息並讓公使提出抗議則再需要好幾天。也就是說,這接近二十天的時間,已經是他的外交大臣可以盡情表演發揮的最後時間了,他甚至內心中隱隱約約地有些期待,想要看到一出與這一生已經經歷過的那些所不一樣的劇目。
「真希望你能不讓我失望。」他用略微顫抖的左手,拿起書桌旁邊的一點點心,隨意地吃了下去。
時鐘的指針在一秒一秒地轉動,他的生命力也在慢慢隨之一點點流逝,他甚至能感覺到這一點。然而即使自知就快要到生命的盡頭了,他仍舊沒有想過要主動放棄自己的權位。
他再度拿起了之前警務大臣提交給他的報告。
「哼,波拿巴黨人嗎?」他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嘲笑。
皇帝已死,他原本所倚賴、所委以重任的大臣和將帥們紛紛改換門庭,原先的小人物反而堅持下來成為了殘黨,繼續為波拿巴家族丟失的王位而戰,這真是諷刺。
「很有趣,不是嗎?」他看着面前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輕人。30歲的年紀,對現在的他來說簡直是無法直視的年輕。
孔澤並沒有因為首相先生的突然問話而顯得茫然失措,他冷靜地問:「您是指什麼?」
雖然他已經因為首相一直沒有說話而等待了很久,但他仍舊筆挺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動也沒動。
「很不錯的報告。」首相信手點了點桌面。「看得出你用了不少心思。」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能夠優秀地履行自己的職責,很少有人能夠真正做到。」首相平淡地讚許了一句,然後微微抬起頭來,「你知道今天為什麼我要叫你過來嗎?」
「不知道。」孔澤老實回答。「但是不管您有什麼指示,我都將去盡力完成。」
「想必你也知道,最近針對我的流言非常多。」首相直接開門見山。
「如果您希望我來打擊這些傳謠者的話,我可以……」孔澤看着首相。
「不,不需要。」首相打斷了他的話,「這些完全不重要。而且,問題的根源不在這裏。」
孔澤隱隱然明白了首相在指什麼,但是他仍舊作出一副不甚瞭然的表情。
他並不希望自己摻合到這種政府最頂層的鬥爭當中,現在的他沒有資格參與這種遊戲,他只想而且只能把本職工作做好,以便讓任何首相用得放心——舊的新的對他來說都一樣。所以,他儘量迴避在這種談話中牽扯到那位外交大臣。
「你能有出息,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這麼覺得。」看到孔澤的表情後,首相轉移了話題,「因為你的臉雖然僵硬得像根木頭,但眼睛裏卻燃着火,想要燒盡一切。你有野心,就像當年的我。」
首相突如其來的的誇讚讓這個高級警察有些驚異——他們兩個人地位差距猶如天壤之別,他知道首相沒有必要這麼誇獎自己。
「很可惜,如今已經很難出現和當年那樣的機會,讓一個不名一文的窮光蛋一躍到法蘭西的最高層了。當年拿破崙花了六年從窮光蛋變成法蘭西最高執政,我花了十幾年從窮光蛋變成了公爵和元帥,可你呢?在你的這個年紀,拿破崙已經是法國最高統治者了,而你卻必須恭恭敬敬地坐在一個老頭面前,老老實實聽他講一些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