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軍數千鐵浮圖在喋血在拼命,用高昂的代價拖住了龍雀軍精銳火槍兵,更逼退火炮。這時如果元軍把近十萬步兵全部壓上,以其絕對優勢兵力,未必沒有翻盤之力。
然而,伯顏始終沒有下令總攻,並不是他眼睜睜看着精銳重騎被屠殺,也不是他缺乏決死一戰的勇氣,而是因為龍雀軍的大炮。
龍雀軍炮營在安全撤離前陣之後並未跑遠,而是在前陣與後陣之間重新構築陣地。很快,八門大炮那黑洞洞的炮口,又再次指向元軍大陣。
以龍吼炮的射程,從此處確實打不到元軍大陣,然而如果元軍不知死活湊上來,那就不一樣了。步兵陣與騎兵陣最大的區別,就是騎兵陣不怕打散,如獸而散,如鳥復聚,本就是騎兵的特點。但步兵陣卻是相反,最怕陣腳動搖,陣形散亂。面對龍雀軍八門恐怖的龍吼大炮,步兵沖陣一旦進入射程,那鐵彈犁出的一條條血肉之路,足以把任何一支軍紀嚴明的步兵大陣切割得支離破碎。
且不說在這慘烈的打擊之下士兵的意志會否崩潰,單是以陣形混亂甚至完全沒陣形的軍隊與軍陣嚴密的敵軍碰撞,就算再多三五倍的兵力也只有被虐殺的份。
古代陣戰,講究的是誰的軍隊軍紀更嚴明、陣形更完整、統帥更得力、裝備更完備……至於人數多寡,只有在以上諸項都相差不多的情況下,才起決定性作用,否則人馬再多,也是被當成豬羊的命。
伯顏看得清楚,想得明白,所以哪怕鐵浮圖損失慘重,他也沒有下令全軍進攻,一切只能看鐵浮圖沖陣。只要鐵浮圖破了宋人的火槍陣,搗毀了宋人的火炮,他會毫不猶豫揮師進攻。然而擺在眼前的情景,卻是伯顏絕對不想看到的慘烈……
小山包觀戰效果是不錯,但畢竟距離太遠,加上千騎奔突,煙炎張天,槍炮轟鳴,硝煙瀰漫,視線嚴重受影響,很難第一時間掌握交鋒前線動態。所以兩軍交戰初期,元軍將帥並未注意或者說是根本想不到鐵浮圖損失如此慘重。直到鐵浮圖騎陣遲遲不能衝破木樁陣,生生被宋軍火槍兵陣與炮陣阻擊在數十步之距,才終於令元軍將帥變色。
最終令元軍將帥大驚失色的,是宋軍火炮陣前那代表着也速迭兒的蘇錄定旗被火炮轟成碎屑。
旗在將在,旗毀了,那將如何?
將為兵之膽,旗為軍之魂。如今魂沒了,膽裂了,這支軍隊還能再戰下去嗎?
元軍所有將領焦灼的目光都投注在伯顏身上,但沒有一人敢上前建言。此時建言,無非是下令撤軍或繼續鏖戰。然而鐵浮圖一撤則此戰必敗;若是不撤,難道要眼睜睜看着這支精銳被殺盡?
此時此景,誰敢觸霉頭出頭建言?
伯顏臉色微微泛青,卻平靜如水,只有那一雙幽深如古井的眼睛,透着一絲絕決,果斷將折斷的金鞭一扔,平靜地吐出三個字:「退兵吧。」
嗚——
角聲悽厲,正在兩軍陣前苦苦掙扎的鐵浮圖紛紛大呼,如潮而退——自怯薛與合必赤的鐵浮圖建軍以來,臨陣衝鋒,要麼透陣而出,要麼盡數折翼,從未有無功折返之事。似今日這般剎羽而歸的,還是頭一回。
許多鐵浮圖已經跳下戰馬變成重甲兵,而他們的戰馬則交給陣後督戰隊看管。在這些重甲兵想脫離戰場時,卻聽到宋軍那邊傳來高呼:
「想來任爾來,想走須留下性命再走。殺!」
「弟兄們,再接再厲,再咬一口!似鐵浮圖這樣的肥肉可不常能咬到啊!」
「護!護!護!」
隨着龍雀軍前陣怒吼三聲,就見火槍兵陣的火槍兵開槍之後不再後退,而是原地裝填,後方輪射的戰鬥組大步上前,射擊完畢後同樣原地裝填。如此一來,整個火槍兵陣滾動向前,不緊不慢卻牢牢黏住撤退的元軍重甲士。
而另一邊處在武功隊狂轟猛射之下的怯薛軍重甲士更是悲催,在手槍高速射擊與更換了更可怕的獨頭彈的獵槍猛烈轟擊之下,一身笨重鎧甲的鐵浮圖們根本沒法脫離接觸。他們想跑快些,就等於把後背暴露給敵人,當活靶子;他們想邊抵擋邊倒退,且不說能否抵擋得住,這滿地人馬屍體,不看路倒着走隨時會被絆倒摔個大馬趴,這一身重甲摔將下來一時半會別想爬起,就等着被活捉……
第二百七十九章 【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