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文淚眼隱隱看到村北方向冒起濃煙。村民們聽到後紛紛帶着家中能盛水的器皿,有跑向王家的,有跑向溪邊的,人聲嘈雜,雞飛犬哮,村中頓時亂作一團。
往來飛奔路過的村民,有的是無暇旁顧,有的以為是小孩子受到驚嚇而未做留心,任着小秉文一人在門口無助地嚎啕大哭,口中嗚咽不清地反覆嘶喊着什麼,卻淹沒在紛亂的救火聲中。
翌日,鄉親們幫襯着料理後事。趙秉文臉色灰白、眼睛紅腫地跪在一旁,抽噎地看着父親的屍身。
忙亂中,幾個幫忙的人說道:「一日間死了這麼些人。趙先生不幸病亡,好歹還有個完整的屍身,王家是屋子全燒了,裏面的人一個也沒活下來。」「是啊,可說來蹊蹺,屋子失火,卻沒聽到屋內人的聲音。」「那有什麼奇怪的?你又不是沒見昨天的火有多大?三丈開外都熱的人待不住,外面哪能聽到屋裏的聲音?王家家大業大,許是家中吃的、用的油料失了火罷。」「嗯,想也如此。只是王懷義遠出還未回來。等他回來…唉。」
趙秉文這才想起失火時王亦萱也應在家,不由得又是一陣悲慟,暗自神傷垂淚。
又過了一日,趙秉文想着王家屋墟應是不再炙烤,晌午在鄰里家草草吃過飯後,懷中揣了些許食物和清水,推說出去走走,便準備前去祭奠王亦萱。也幸得趙執宗在世時多有善行,虧得鄉親們多加照顧,村中暫由一名離秉文家最近的鄰里,每日做好飯時叫他用飯。這名鄰里也知此時的秉文無法開解,出去走走也好,便由他去了。
來到王家屋墟前,趙秉文尋得一塊乾淨的石頭,將懷中吃食掏出,並以水代酒,仿着父親以前祭奠的樣子,全都擺放上去。望着王家已燒成廢墟的屋宅,趙秉文一時間心念叢生。想自己自幼沒娘,與父親相依為命,如今父親又撒手人寰,甚至連最要好的玩伴也橫遭不測,且不說今後的日子該如何挨過,單是想到世間從此再無親人,便令趙秉文不禁悲從中來,慟哭起來。
哭了一陣,因近日突遇巨變,且連日來白天飲食如蠟,夜間輾轉易醒,趙秉文覺得有些倦乏,便倚在旁邊的樹下歇息。心力憔悴之下,竟漸漸睡着了。
半睡半醒間,趙秉文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一個激靈,睜眼看到天已擦黑。仔細分辨,窸窣聲正是由屋墟傳來。
趙秉文不由腿腳酥軟,嗓子發緊,問道:「是誰?」
哪知窸窣聲頓了一下後,更變為衣袂擦風。趙秉文未及反應,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面目黢黑的人。趙秉文大驚,正待要叫,那黑面人一拉一撥,便將趙秉文掩住口、反手扣入懷中。趙秉文極力掙扎,豈知黑面人力氣卻是甚大,哪裏還動得分毫。
趙秉文正慌亂時,黑面人身後輕輕地傳來嘶啞卻有些熟悉的聲音:「是秉文哥嗎?」趙秉文頓如雷擊,再不動彈。雖難以置信,心中卻是驚詫與希冀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