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個瓷工沒有一個敢出聲的,全都唯唯諾諾的低着頭,趕緊回到自己的崗位。唯獨葉老頭,看着來人的目光帶着憤怒。
「怎麼,死老頭不服是吧?一會兒我爹來了,看他怎麼收拾你!」高大男子低着頭,居高臨下地看着身材矮小的葉老頭,語氣霸道。
「趙占魁,不許你這樣罵我爺爺!」葉依兒自小和爺爺相依為命,哪能容忍別人這麼說。她嬌小的身軀擋在葉老頭身前,張開雙臂,憤怒的喊道。
「喲,這不是依兒嘛?你怎麼敢直呼夫君的大名?」趙占魁淫笑一聲,口中發出嘖嘖讚嘆:「葉老頭啊葉老頭,你說你這老不死的自己是又黑又臭,偏生有個貌美如花的孫女,真是好命啊。要不,你把這葉依兒這丫頭許給我做妾,我就讓我爹以後給你安排個閒差,管人可好?」
「誰要給你做妾了,你做夢!」葉依兒氣憤地說。
葉老頭也氣的黝黑的臉上漲出紅暈,出口罵道:「就憑你也配!」
趙占魁臉色由晴轉陰:「別給你臉不要臉!回頭我讓我爹在皇上面前參你一本,抄了你的家都算是輕的!」
葉老頭一聽此話,頓時住了嘴,只是一張臉卻硬生生漲成了豬肝色,難看無比。自己的一條老命自然是無所畏懼,但他怕連累到孫女。
在他眼裏,這些都是京城來的大官,萬一真的和皇上說什麼,連累了其他人就完了。
「哼,看你那副衰相,我看上你孫女,那是你的福氣!行了趕緊滾去幹活,一會兒我爹來了,可就沒有我這般好說話了!」
眾人敢怒不敢言,只有回到各自的崗位。
一群窯工熟練的拉坯,印坯,還有些工人將拉好半乾的坯胎用刀進一步修繕,各司其職,效率極高。
兩個工人拉出一輛板車,上面整齊有序的擺放着上百隻形制各不相同的瓶碗。
「大人,近幾日出窯的就是這些了,還請您過目。」
趙占魁隨手拿起一隻龍鳳紋青花盤略一端詳後放下,又抓起一隻五彩山水人物瓶,眉頭皺得很深。
「這件顏色燒花了,這件瓶口都是歪的,還有這個,這畫的什麼,誰讓你們這麼畫的?還有這個,這個。。。」趙占魁隨便看了幾隻,都有問題,氣的指着兩人大罵:「怎麼次品率這般高,你們幹活的時候沒吃飯嗎!」
兩個工人低頭不語,不經意的望着一邊倒在地上的石台,心說可不就是沒吃上飯麼。
「大人,這成品率已經差不多五成了。。。」
「五成?五成有個屁用,才多少件!你們不知道皇上對宮裏瓷器數量的要求嗎?半月之內拿不出上面滿意的數量,你們的狗命不值錢,沒準連帶着我爹都得掉腦袋!不合格全部砸了就地掩埋,重燒!重燒!」
趙占魁發了怒,把手裏的五彩人物瓶狠狠甩在地上,瓶子發出一聲脆響,摔得粉碎。
秦宇看的那個心疼啊,雖然知道這玩意兒自己帶回去也賣不出錢,但這總歸是官窯的產品,用的可都是全國最好的材料,即便在這個年代,每一件也都價值不菲。而且普通人家是絕對用不上,就算偷摸着用,被發現了也是要殺頭的。
只是,這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沒多久,又是一批完全成型且施了底釉,燒製成品的瓷器又被兩個窯工拉回了廠內,分別送給了幾個畫工。
葉老頭拿起一隻小杯,抓在手中,輕輕閉上雙眼。
「畫什麼?」
「葉大哥,上面的要求是模仿成化年的鬥彩雞缸杯。」送瓷來的窯工看了看紙上的記錄道。
雞缸杯的畫稿葉老頭這些年看了無數次,裏面的圖案內容早已爛熟於心,他微微點頭:「知道了。」
吸了口氣,葉老頭拿起了筆。
秦宇在旁默默的觀察着。他一直都以為古代的瓷工是率性的,是可以隨心所欲,揮發自己內心的想法的,卻沒想到,原來他們身上的限制居然這麼多。
就連畫師在畫面里稍稍加了一點自己的想法都不可以,可想而知宮裏的御瓷有多麼嚴格。
畫技或許可以有好壞之分,但畫意卻不能有自己的靈感融入,當真可悲可嘆。
這一切,和我想的很不一樣啊。秦宇心中暗嘆,無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