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哪吒知道算計他們的人是師傅的時候,他是有些想不明白的。在他看來,師傅讓我做什麼,徒弟照做就好了,根本沒必要做這樣的事。但父親的話由不得他不信,因為父親總是對的。
哪吒遵從了李靖的意見,駕着火鳳飛回金光洞了。他卻沒有像父親吩咐那樣,而是直接走到太乙真人身側,輕聲詢問道:「老師為何算計哪吒與父親呢?老師要是有吩咐,徒弟肯定會照做的,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太乙真人似乎早就料到哪吒會如此詢問,笑了笑,看着哪吒說道:「徒兒,很多事你還不懂。有些事不是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能解決的,確實,老師要是吩咐你,你肯定會去。也許結果會一樣,但卻與原先全然不同了。好了,等你長大你就明白了。走吧,徒兒,帶路吧,咱們去收了石磯娘娘。」
「師傅!不是啊,我爹說是收了一氣仙馬元啊!」
太乙真人腳下一踉蹌:「一氣仙?你們怎麼惹着他了。」
馬元在太乙真人看起來只能用兩個字形容,那就是怪異,跟李靖一樣怪異!這倆都是怪胎,都叫他心存忌憚。按他所想,他設計為他擋劫的應該是尚未修成金仙大道的石磯娘娘,那石磯娘娘氣數已到,命該有此劫,正是獨一無二的好人選,無論如何都輪不到馬元。
「父親說......」哪吒想了想,張口說道:「父親說若是您問的話,就讓我告訴您,父親說石磯娘娘算是半個好神仙,不該有此劫難。」
太乙真人眨眨眼睛,啞然失笑:多麼可笑的說辭,哪裏有善,哪裏有惡?大劫之下還要分清善惡,就不怕被大劫輾為灰塵麼?
只是......
太乙看着哪吒如黑珍珠一般美麗的眼睛,想到:倒不失為一個好父親。
「帶路吧,李侯爺怕是久等了。」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李靖帶着金吒進了骷髏山,留下木吒守護着殷氏。木吒雖然百般不樂意,但李靖虎目一登他也就消停了。
骷髏山山路兩側的骸骨,直教人觸目驚心。李靖是久經殺場之人,但見了那些骸骨扔叫他心痛。
累累白骨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儘管分不清究竟是人類的骨頭還是動物的骨頭,但直覺告訴他,那就是人的屍體。那個是老頭、那個是女人、那個是孩子。他沒辦法解釋自己是怎麼知道的,但他就是清楚,這些都是人。有些死屍上還沾着肉絲,有些已經光禿禿一片,連蛆蠅都不光顧了。
「父親。」金吒瞪着眼睛,咬着牙恨恨說道:「這馬元該殺。」
李靖閉上了眼睛,默不作聲。
也不知道是他們運起好,還是不好,父子倆走了半天也沒遇到馬元。太陽已經到了正頭上了,溫度卻低的很。李靖走到一塊光華的石台上,盤腿而坐,拿出了一把古琴,正是『聽風』。自顧自的彈奏起來。
那琴聲有時像一隻調皮的鳥兒,有時又像一隻準備狩獵、正在潛伏的老虎。可是無論怎樣,這琴聲都不應該在這裏出現。
滿是白骨的山路上,一個男人徑自的彈着古琴。飛翔的鳥兒把琴聲傳的很遠,穿過了一座又一座高山,飛過一個又一個樹梢,傳到了一個道人耳朵里。那道人一邊拍腿和着節拍,一邊張着血盆大口笑道:「當是好景,亦是好情。多好聽的琴聲,好善良的人兒。知道道爺我餓了,特意來請道爺吃飯,罷了,賞個光吧。」說罷駕起烏雲騰空而去了,帶起一陣腥風。
......
金吒咬着牙,寶劍拔起一半又被他強行摁下去,張口說道:「父親,馬元來了。」
李靖仿佛沒聽見一樣,依舊彈着古琴。涼風一吹,帶起青衫衣帶,遠遠看去好像不是位征戰半生的將軍,反而像是個風流的士子。一曲作罷,李靖輕撫着琴弦,默默感受着指尖的震動。
啪啪啪,立在李靖身旁赤着腳、長着滿腿腿毛的道人忽的鼓起掌來:「好曲,好琴。在這活人不進的骷髏山能聽見這樣的曲子,真是值了。道爺我一氣仙馬元是也,不知道你們父子在這裏做什麼呢?」
「我們父子倆是去西岐的旅人。」李靖睜開眼睛笑道:「路途勞頓,在此地歇息片刻,馬上就走。你這野道人快走吧,這裏聽說有個妖魔,莫要被他害了性命。」
第六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