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易境珠,使唐翎與袁天罡再次被一片灰霧籠罩,待得視野再開,他們面前景色已變。前一刻他們還處於繁華都城之中,如今周遭已是一片密林,唯有一間簡陋木屋立於面前。
木屋之中,擺設雖然簡陋,但三個堆滿了書籍的書櫃卻是格外醒目。將袁天罡扶進屋中,唐翎環視着屋內擺設,在看到了那三個書架後,他的臉上浮現出一股莫名懷念:「你這裏與當年相比,並沒有多少變化。」
此處便是袁天罡多年以來歸隱之處,當年唐翎告別李世民等人,繼續自己旅途之後,曾在此處與袁天罡、李淳風相談數日,將自身所負職責全數告知他們二人,並希望他們能夠出手相助。如今再次踏足此處,這位創世異者卻是感到心情不知不覺地沉重起來。
「變又如何?不變又如何?物是,人非,終究只能留下孤獨。」袁天罡臉色苦澀,但當中也有幾分寬慰,「今日能夠將畢生所學傳承下去,老朽已可瞑目矣。」
袁天罡一言未盡,已發出了連聲咳嗽。唐翎見狀,又是長嘆,已在木屋的一個櫃中取出幾枚丹藥,送到他手上。
「不僅是畢生所學,還有你畢生修為吧?」
見到袁天罡服下丹藥後,臉上恢復了幾分紅潤,唐翎這才再次開口說道,語氣中居然帶上了幾分懊惱:「若是早知道你存了這般心思,我絕不會將月瑤引薦給你為徒。」
「但聖者終究還是圓了天罡的心愿。」
雖然略有恢復,但袁天罡在方才傳功灌頂之時終究還是消耗了不少,短短一句說話,儘是掩飾不住的虛弱,這又惹來唐翎的一陣長吁短嘆:「好好休息,待得你完全恢復過後,我們幾個老友還要一同把酒言歡。」
「我們幾個老友?」袁天罡一愣,隨後臉上露出釋然神色,「聖者所言,應該是指盧國公吧?」
唐翎答道:「的確。」
袁天罡此時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當年我與淳風師弟雖算出盧國公壽盡之時,卻測不出他墮入輪迴後所到何方。原來是聖者出手,留住了他的輪迴腳步?」
唐翎同樣沒有否認。
「這樣也好,畢竟聖者未來的道路,免不了需要盧國公的相助。」
袁天罡臉色鬆緩幾分,隨後從懷中掏出一塊約有半隻手掌大小的小巧木牌,雙手遞予唐翎說道:「當年我與淳風道兄曾嘗試以天文星象術法推算聖者口中的變數是劫是緣,無奈修為微末,未能將其完全參透,為聖者掃清前路迷霧。所幸,我們仍可獲得一點蛛絲馬跡在手,現請聖者過目。」
接過袁天罡遞過來的木牌,唐翎不禁皺眉:「天罡,你現在的狀況不適合多費心神,這些瑣碎小事,還是待你恢復過來再做計劃吧。」
搖頭拒絕過唐翎的要求,袁天罡苦笑:「只怕我已沒有這個機會了。」
話音剛落,只見袁天罡那尚未收回的雙手正逐漸散發出陣陣熒光,同時亦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逐漸消散在唐翎面前。
「五十年前,老朽便該順應天命,歸入輪迴,之所以動用偷天換日之法殘存於世上至今,一是未能尋得傳人繼承衣缽,二則是未將我們所推算之結果交付於您。如今兩個心愿皆以達成,在繼續這擾亂天道的舉動亦不合適。」
袁天罡百年壽元,全靠一身功力支撐,如今他將功力盡數傳給王月瑤,若無意外,只餘下煙消雲散一途,至於是否能夠重歸輪迴,便連唐翎亦無法肯定。唐翎聽罷,雙目合攏,似是不忍見到袁天罡此刻境況:「假若你願意,大可與天地同壽。」
「生老病死,乃是天地運行不容忤逆的一大鐵律,聖者既然是這鐵律的制定者之一,更應該為天罡今日索要面對的事情感到欣慰才是。」仿佛是迴光返照,袁天罡在說出這一句話之時,已恢復了方才在觀星樓上傳功前的神采,臉上更是掛着溢於言表的釋然與灑脫,這倒是讓站在他面前的創世之靈心中閃出幾分無奈。
而在袁天罡侃侃其談之際,他的半個身子已化為華光,整個木屋亦因此減退了幾分昏暗,但在唐翎那陰霾臉色相襯之下,這種明亮反而透出幾分好友別離時的悲涼。
深吸一口氣,似是下定了某個決心一般,唐翎拉過一張椅子,坐在袁天罡面前:「你這一個決定,可是令我十分為難啊。」
163、讖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