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
雖然許多秦國大臣的臉上看上去都十分的鎮定,但是必須要承認的是,此刻這座大殿之中充滿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緊張氣氛。
是的,即便是前陣子李牧一路將王齕攆着屁股追到了距離咸陽不過一天路程的涇陽,這座大殿之中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因為當時的秦國君臣們心中都非常的清楚,無論李牧再如何手眼通天也好,他也不可能憑藉着兩萬多騎兵就將咸陽給攻下來。
但現在函谷關失守了,廉頗來了。
廉頗一來,這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要知道廉頗的手底下可是有着十萬大軍,而且這還是一支剛剛攻破了楚國都城陳城的精銳之師。
呂不韋的聲音在大殿之中迴蕩着:「太子,現在必須、立刻、馬上要和趙國人議和了,否則的話一旦趙國人兵臨咸陽城下,那麼咸陽危矣,大秦危矣!」
呂不韋的話猶如一陣驚雷般在整座大殿之中划過,讓所有的秦國大臣們都為之側目。
說實話,在場的幾乎所有秦國大臣們,心中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看不起呂不韋這個人。
這倒不是說呂不韋的才能不足,事實上在出任秦國內史以來,呂不韋的才能是得到了整個秦國政壇上上下下公認的,屬於非常優秀的那一種。
之所以看不起呂不韋,完全就是因為他的商人出身。
商人在這個時代的身份地位很低嗎?
說實話,看似很低,其實不低。
《史記·貨殖列傳》之中曾言:「千金之子,不死於市。」這並不是指的王侯們的兒子,而指的是那些家中財產相當於一千鎰黃金的大商人之子,通常是不會因為犯法而被拖到菜市場門口斬首的。
又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夫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繡文不如倚市門。」足見當時在中原諸國之中的商業活動是如何的發達,人們是多麼深刻的體會到了「想要富,做生意」的道理。
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
這個時代,邯鄲、陶邑、臨淄、洛邑等中原大城之中商賈無數,豪富者如當年的呂不韋甚至有「素封」之稱,也就是所謂「今有無秩祿之奉,爵邑之入,而樂與之比者。」
像呂不韋這樣富可敵國的大商人們,雖然並無王侯之實,但是所享受的東西幾乎和王侯們相差無幾。
商人們的崛起,對於農民和工匠們來說或許並不算是一個壞消息,至少讓農民和工匠們實在活不下去的時候還有另外一個出路。
但是對於這個時代的統治階級「士」來說,那就完全不同了。
士農工商,這裏的士指的是一個很寬泛的概念,既可以指寒門士子,也可以指高門貴族。
商人們一旦崛起,那麼他們理所當然的就希望通過自己的財富來獲取權力,這就引發了「士」這個階級的不安和敵視。
在士人們看來,商賈的大行之道導致農人和工人們不安其業,是一種削弱國家的實力而讓商人的腰包更鼓的行為,是必須要唾棄的對象。
而對於以法家思想治國的秦國來說,商人更加是讓人不歡迎的存在。
秦國的軍功爵制度原理很簡單,便是只給平民們上戰場搏殺賺軍功這唯一的一條出路。
如果商賈大行其道的話,就等於是給平民們另外一個出路,平民們只要去為商賈們打工就能賺錢,還提着腦袋去戰場上面拼命幹嘛?
所以秦國對商人的壓制是最嚴厲的,對於商人的歧視也同樣是深入人心的。
這也是秦朝的統治最終難以為續的最根本原因,絕對的自由在任何時代都做不到,但是無論在任何時代,平民們都不應該只有一種選擇。
呂不韋之所以在結好陽泉君羋宸、身為太子老師這雙重身份的情況下都在咸陽打不開局面,和他的商人身份其實也是有着一定關聯的。
這種歧視還表現在另外一方面。
如今的秦國已經隱約形成了羋宸、蔡澤、呂不韋三巨頭並立的格局,如果是羋宸或者蔡澤說話的話,那麼除了同樣身為巨頭的其他兩人,剩下的秦國大臣們基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