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方震的江湖經驗真不是白給的,這些道士果然陸續到鼎前取暖,然後一個個被迷暈在地。一時間偌大的洞穴里只剩下鼎活燃燒發出的噼噼啪啪聲。
藏在人俑中的方岩並不輕鬆,除了徹骨的寒冷之外他還感到一種引力。這引力來自雕像手中的寶珠,起初只是吸引方岩的注意力而已,似乎很溫暖、很舒服;但是看着它的時間一長,全部思維、情緒、意識都不知不覺被寶珠佔據,好像靈魂緩緩離開頭頂,向那寶珠飛去……
儘管夜長夢多,歸方震和空空兒並未急着取下雕像手中寶珠,而是在細細觀察有沒有機關陷阱。
「此珠可轉陰陽,化生死,定魂魄,叫做鎮魂寶珠。」隨着突然傳來的話語聲,一個鶴髮童顏的老道士飄飄然而來,對歸方震師徒稽首施禮:「歸先生一向可好,貧道玉虛子有禮了!」
正打算偷東西,想不到被抓了個正着!歸方震長揖還禮:「原來是玉虛真人,歸某有禮了。」玉虛子這樣的長安大名人他當然認識,想不到對方居然一眼就認出了自己。不過他毫不慌張,想要逃跑的話天下沒有幾個人能抓得住自己師徒二人。
「歸先生名動天下,今夜踏月而來,不知為何啊?」玉虛子也是滿臉笑容,語氣輕鬆,就象兩個老頭聊家常。
「看山至此,誤入此間,想不到堂堂道門竟是藏污納垢之處。」歸方震手指着祭壇上的人俑,冷笑道。
「不管何人見此景象也必會誤解,須怪不得歸先生,我初建此陣時也覺太過駭人,這才藏於山中。」玉虛子一聲苦笑,「天下江湖人奉歸先生為祖師,堪輿之術定然不凡,想必已經看出這斬龍絕壁的風水?」
「斬長安龍脈,斷大唐氣運,玉虛真人果然大手筆!」天下能識得的人屈指可數,歸方震很是得意自己的眼光,想不到立刻就蹦出來一個高人打臉。這斬龍絕壁關乎長安風水、大唐氣運,可以說是絕密,歸方震暗自戒備,心說這老道八成是打算滅口了。
玉虛子搖了搖頭:「長安自周至隋已經歷十三朝,大唐定都於此才不到十年。這絕壁已被斬斷百年,怎麼能說是斷大唐氣運?」
歸方震一愣。
「長安前隋時叫做大興,太上皇武德年間定都於此,此後不久袁天師便發現斬龍絕壁,但此時定都一事已經不可更改,所以才設了這兩儀法陣彌補。所謂太極生兩儀,天地開闢後,萬物一分為二,清者上升為天,濁者凝結為地;天為陽、地為陰;真氣、法力為陽,怨氣、鬼魂為陰;這兩儀法陣可平衡陰陽,正好消解龍脈被斷的怨氣。」
原本不是道門斬斷的龍脈,歸方震有些不解,「這些人俑又是為何?」
「人俑是用來化解怨氣的,所有做成人俑的都是十惡不赦之徒,其中很多人都是自牢獄中而來。」玉虛子神情淡然,毫無愧疚之感,在他看來作奸犯科之輩若是做成人俑正是物盡其用。
很多人自牢獄中而來……歸方震江湖經驗何等豐富,這句話有意無意的點明這以人為俑之事朝廷是知道的。
「實不瞞歸先生,這法陣雖有傷天和,卻對大唐氣運有大利。天下連年征戰,生靈塗炭,再也經不起戰事了,這兩儀法陣實在不容有失。好在歸先生和令徒只是看山至此,否則真要嚇死貧道了,哈哈。」玉虛子一幅不計榮辱、坦蕩豁達的樣子,十足的世外高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歸某孟浪了。」歸方震深施一禮,他身後的空空兒也倆忙施禮。
玉虛子還禮道,「不敢、不敢,歸先生俠義心腸,只是還望先生回去後莫要聲張,畢竟這世間愚夫愚妻甚多,人言可畏啊。」
回去後?就這麼輕易的放自己回去了?此言一出歸方震就坡下驢,「既然如此,歸某便告辭了,今日孟浪之處還望海涵。」
被人當場發現,老賊歸方震自然不好動手,然後帶着空空兒揚長而去,把方岩一個人留在了人俑里。
……
眾道士被玉虛子喚醒後相繼離開,偌大的洞穴安靜了下來,只有鼎里火焰偶爾發出的噼啪聲,玉虛子就站在那裏看着寶珠不言不動,好像在等待什麼。
時間慢的象烏龜在爬,方岩在人俑里忍受着刺骨的寒意,一動也不敢動。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方岩都覺得快要凍僵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