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
但凡想到她的身世,便不難想像她幼年生活的顛沛流離。
那樣的情勢下能夠活着已經很難,哪裏還敢奢望更多…
蘇璟妍就在這個時候睜眼,嬌弱地喚了聲阿錦。聲音已然變得沙啞,乾裂的嘴唇稍一嚅動便覺出痛意。
慕彥崢渾身一震,忙收斂思緒俯身上前,聲音不自覺地放得柔軟,「阿蠻,感覺好些了嗎?」
「嗯。」蘇璟妍微微挪動身子,朝他虛弱地笑笑,
慕彥崢忙扶了她起身,接過邊上大夫遞來的茶水餵她喝下,又用絹帕小心地替她浸濕嘴唇。
動作輕柔緩慢,看得旁邊的大夫直搖頭。
怎麼也沒想到堂堂的四殿下,居然會對一個身份卑微的婢女做到如此…
幸好此時只有他們兩個在場,這大夫又是行宮裏的老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倒不擔心這情形傳了開去,但也還是輕咳了聲,「殿下,老朽這就去備藥,您看——」
「快去吧,這裏有我照顧。」慕彥崢頭也不回地說道,自顧給蘇璟妍餵着參湯。
看着他這樣,蘇璟妍的內心是崩潰的,眸子裏的濕意一重又一重…她不敢抬頭,不敢看他的眼睛,甚至不敢說話,怕一出聲就露了哭腔,良久才嗡聲嗡氣地道了兩個字,「謝謝。」
「不,是我的錯,我早該想到的,你不該去皇兄身邊。他那人最是較真,做事稍有疏忽便會招來他的責罰。你放心,以後不會了,我會去找皇兄說個明白…」
慕彥崢神情激動,說話的語速比平日快了許多,心裏仿佛有火苗蹭蹭地往上竄。
蘇璟妍忙拉住他,「別去…」
「怎麼?你還想在他身邊受罪?」慕彥崢瞪她一眼。
蘇璟妍低聲道:「這原本就是我的錯…」又猶豫一瞬,咬了咬牙,「因為那撂書冊里,有關於錦衣衛和展玉錕命案的所有資料。」
慕彥崢一愣。
蘇璟妍嘆了口氣,「所以我是故意燒毀的。」
「為什麼?」呆愣半晌,慕彥崢才喃喃問道。
似乎並不指望她回答,問過之後便起身往門口走去,與抬腳進門的雨思碰個正着。
慕彥崢看了她一眼,道:「好好照顧她。」
說罷大步出門離去。
蘇璟妍的心頓時跌到谷底,就知道他會生氣,可是即便知道,也還是想說出來。
很多時候,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立場,卻可以選擇自己的心。
雨思看着她,目光充滿了憐憫,「如果我是你,死都不會告訴他…」
蘇璟妍怔怔望着門口,幽幽道:「那樣我會更痛苦。」
「難道這樣就不會心痛?」雨思不解。
蘇璟妍含着淚笑,「也痛,但是痛得暢快淋漓…我受着心安。」
「真搞不懂你…」
雨思嘀咕着,在先前慕彥崢坐過的錦杌上坐下,將熬好的湯藥端給她。
蘇璟妍接過仰頭一口喝盡。
湯藥又苦又澀,卻抵不過她心裏的苦。
雨思接過空碗擱在旁邊的小几上,嘆了口氣問她:「那你今後有何打算?」
蘇璟妍重新躺回榻上,斜着頭問,「太子什麼反應?」
雨思搖頭,「太子沒有反應。」
蘇璟妍想了想道:「那我養好身體再回去當差。」
「只怕四殿下不會讓你去了。」
「那也未必。」
……
書房裏,慕彥崢的確在跟太子爭執。
「臣弟早說過了,她不會侍候人。」
太子慍聲道:「如果沒有你在背後替她撐腰,她哪有那麼大膽?金水是我的人,她說打就打了…現在竟然連書冊也敢燒…」
「那只是個意外。」慕彥崢嗡聲道,聲氣莫明弱了幾分。
雖然來之前阿蠻已經告訴他實情,可他不能承認那是阿蠻故意惹的禍。
「意外?」太子冷笑,「好一個意外!你可知她燒毀的書冊里都有什麼?」
慕彥崢搖頭,故作不知。
「那是玉城這幾件人命案的所有卷宗資料…父皇派我來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