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了,一時沒能習慣過來,這裏再不是以前的富貴窩,不會一年四季都有下人採買供應水果了,在這種地方要想吃到水果,得等季節,還得運氣好才能碰得上,畢竟是野生的,不可能一入山都能看到。
捂了捂臉,雲靜姝再一次回到破廟裏來,見到小乞丐在搗騰那個麻袋,她覺得很奇怪,「裏面裝了什麼?」
小乞丐順手從麻袋裏拿出一個白面饅頭給她,「來,先吃一個。」
雲靜姝對着饅頭哭笑不得,「你該不會告訴我,你買了一麻袋的白面饅頭吧?」
「就是一麻袋的乾糧啊!」小乞丐又伸手進去掏了掏,這回拿出個燒餅來,「喏,你若是不想吃饅頭,就換回來,吃這個。」
雲靜姝沒換,「我不是讓你去當玉玦嗎?當了多少錢?」
「五十兩。」小乞丐道,「不是去當鋪當的,是給鎮上一個喜歡收藏玉器的大爺換的,只不過,只拿到那玉玦本身價值一成的錢。」
雲靜姝一點都不意外,以小乞丐的身份出面去做這種交易,那些人不直接搶,能給他五十兩已經頂天了。
「銀票呢?」雲靜姝又問。
小乞丐道:「我問過好多人,他們都說如果要去你說的那個地方,銀票用不了,所以我全部換成了碎銀。」
「那碎銀呢?」雲靜姝狐疑地瞅了瞅他,他穿得單薄,那瘦小的身板兒一看就沒法藏錢,五十兩呢,要換成碎銀的話還是有些分量的,他該不會藏在某個地方了吧?
「在這兒。」小乞丐從麻袋最底上掏出一個饅頭輕輕掰開,裏面就掉出了兩瓣碎銀來。
雲靜姝撿起碎銀,目瞪口呆,指着麻袋,「所以,你買了這麼多饅頭,就是為了藏錢?」
他撓撓頭,「這麼多錢,自然得藏好了,否則要是帶在身上,啥時候被人順了去你都不知道。」
長這麼大,小乞丐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銀子,之前買了一麻袋的饅頭,為了不讓人發現,他索性躲到沒人的地方把碎銀分散放到饅頭裏,摸到銀子的時候,他心跳得很快,險些一衝動連饅頭燒餅連銀子扛着走人了,可是想到答應了要送某人去南涼的,他又收了那份心,規矩扛着麻袋回來。
雲靜姝咽了咽口水,「就算要藏錢,咱也犯不着買這麼多饅頭啊!」
「這都是留着路上吃的。」小乞丐道,「你也沒告訴我去南涼需要多長時間,我只能出去打聽,他們說,那地兒很遠,要走很多天。」
「可是你想沒想過,以現在的天氣,這些饅頭最多三天就開始餿了。」
「餿了怕什麼?又不是不能吃。」以前爺爺在的時候,很少有人敢欺負他,每天都能吃飽,爺爺不在了以後,大乞丐們越發肆無忌憚起來,每次他去買饅頭都會被搶走,結果就是他們都有吃的,而他能接連餓上幾天什麼也見不到。每當餓得眼冒金星的時候,他總想着要是能有個饅頭多好啊,哪怕是餿的,他也不在意,然而對他來說,連餿的都是奢侈。
好吧,雲靜姝承認,在蘇府為奴為婢的時候,她也吃過不少餿的剩飯剩菜,可現在既然有條件,何必委屈自己,「初一,你要是想吃的話,就先吃幾個墊墊底兒,一會兒我帶你上鎮上去。」
「去鎮上做什麼?」小乞丐不解。
「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小乞丐沒說話,就坐在麻袋旁邊,也沒打算吃饅頭。
「哎,你別捨不得吃啊!」雲靜姝看着他,「吃完了,咱再去買不就行了。」
「買的時候,我就吃過一個了。」他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手裏拿着半截細柴枝,百無聊賴地在地上胡亂畫着。捏細枝的那隻手,修長倒是修長,就是太瘦,皮包骨頭,沒有一點肉質感和美感,指甲縫裏全是黑泥。
「你昨天受了傷,現在好些了沒?」雲靜姝跳開話題,她能理解,從記事的一天起就沒吃飽過的孩子對於錢和食物看得有多重要,既然他想把這些饅頭都帶着走,那就帶着走,反正到時候是租馬車去的,又不是走路,不用他們肩扛手提。
「沒事。」他沒抬頭,聲音也聽不出特別的情緒,似乎受傷對他來說早就是家常便飯,更不會因為旁人問起就委屈賣慘。
可越是在慘境中堅強的人,越容易讓旁觀者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