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人,無論對誰來說,都有些陌生。除了皇甫楚夫婦。
「楚王殿下,王妃。」
這人一身寶藍色繡金錦袍,腳蹬鑲金靴,玉帶環腰,頭頂寶珠,周身都透着華麗之氣。
他眉眼間,與宗玉有五分相似,周身卻宗玉多了一股陰邪之氣,讓人看着便覺得不大舒服。
他微微躬身,向皇甫楚行的禮甚至連半禮都算不。
然而,皇甫楚卻並未怪罪,臉甚至還帶着略帶討好的笑,伸手虛扶這人一把:「五郎不必如此客氣。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皇帝這裏面收入宮的男寵不在少數,然而宗氏兄弟卻獨得其恩寵,以至於如今朝野下,這兩兄弟便已算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的了。
甚至連宰輔張大人要見陛下,都得先經過這兩人不可的。
宗五郎,名喚宗易,生得極是好看。但這好看,卻多了些「陰柔」的味道。
這是鳳楓華第一次見宗易。
她忍不住回想着第一次見宗玉時的場景。
大抵他們的母親基因太過強大了吧,才生出這麼兩個略顯女相的兒子來。
不過,要是這兄弟二人相起來的話,倒還是宗玉更好看些,倒也難怪皇帝更喜歡宗玉多一些,民間也稱宗玉為「玉面公子」了。
「白大人,」跟皇甫楚簡單地行了禮後,宗易便直接轉向了白衣,「好久不見。」
鳳楓華眉心一跳。
這話聽着有些怪異。
最讓她介意的是,她腦海突然一閃即逝的一道光。
記憶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破殼而出。
可是,等她努力回想的時候,卻是什麼都捕捉不到。
鳳楓華輕輕擰起了眉心。視線一會兒落在白衣臉,一會兒又落在宗易的臉。
到底是什麼呢?
「好久不見。」白衣淡笑,臉的神情卻透着疏離,和一股隱隱讓人害怕的寒意。
宗易眼底嘲諷一閃即逝,快得讓人幾乎不曾察覺。
「本來我剛來,不該來摻和府衙的事情的,也免得麻煩你。」宗易緩聲繼續說着,「不過,」他伸手指了指坐在輪椅里的鳳老太太,「我離京的時候,長歌公主托我向她問好,說這位老者是她的恩人,托我多多關照些的。」
他短短三言兩語,卻是給鳳老太太找了個格外堅實的後台。
長歌公主。
皇帝幼女。
也是皇帝的子女與她最為相像的,因此皇帝格外喜歡這個女兒,據傳,皇帝甚至有將皇位傳給這位公主的意思。
她雖是公主,卻經常參與朝政,總能提出精闢獨到的見解。
不過,傳聞,這位公主雖有雄才,性情卻是乖柔的很。雖偶有淘氣調皮,也不過是些小女兒家無傷大雅的玩笑。
鳳楓華對這位公主最初的認識,是來自百里婉柔的。
因為這位公主跟她娘親那可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手帕交呢!
百里婉柔每次提到這位公主的時候,臉總是帶着一種寵溺的笑。
仿佛一個慈母想到了自己的兒女一般。
一開始看到百里婉柔這樣的神情時,鳳楓華甚至誤解了,以為長歌公主年歲大抵百里婉柔小得多的。
可等她知道實情後,更多的時候,只能無語地默默望天。
丫的!這長歌公主居然她娘還大兩歲!
那這嫰裝得也太過了些吧!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竟成日地把自己當成十四五歲天真無邪的少女,這種情況,不管怎麼想都讓人覺得很是詭異好嗎!
白衣臉色不變,眉峰卻已輕輕蹙起。
宗易這話已經說得不甚明顯了:這人是長歌公主要保的人,你若是硬是要搜她的身,那是跟長歌公主作對了。
「既然是長歌公主的恩人,白大人想來該將人放了吧?」
皇甫楚冷冷地勾了勾唇角,眼底閃爍着嘲諷和輕蔑。同時又潛藏着一絲憤恨。
那個該死的可惡的老女人!
他堂堂一個王爺親自來,居然不那個老女人讓人隨便帶一句話來得有效果!
他緊緊地握緊袖下的手,才壓抑住情緒自眼底泄露的可能。
白衣抬眼看了看坐在那裏,正靜靜地看着他,一臉平靜,卻分明是在等着看他如何回答的鳳楓華。
她的臉色仍有些蒼白,見他看過來,她輕輕勾起唇角,對着他笑了笑。
這笑容似是對他屈服權貴的寬容,又好似是對他奮起反抗的鼓勵。
他輕輕勾唇,回給他一個釋然微笑,然後轉過頭去,淡笑道:「長歌公主的吩咐在下自然莫敢不從。只是,這人所做之事尚未完全查清。既然是公主的恩人,自然是不能被人如此誣陷的。宗公子放心,在下一定竭盡全力審好此案,還老父人一個公道。也堵了天下悠悠之口,免得別人以為長歌公主是非不分,包庇自己的恩人。」
他一臉認真地說出這番話來,好像宗易方才的那一番話並不是讓他放過鳳老太太,而是讓他繼續查下去,還老太太一個公道似的。
「你」這人顯然油鹽不進,好像打定主意要跟他作對了。
宗易的臉色變了幾變。
一向不言不語不聲不響的人說起話來,果然三言兩語便能將人懟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這話佔盡了理,他若是辯解,豈不是是給公主臉抹黑?
白衣仍舊雲淡風輕地坐着,接着他的話詢問:「宗公子還有什麼吩咐麼?」
宗易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不去,下不來,堵得他渾身直難受。
可即便他再咬牙切齒,此時也只能忍氣吞聲,恨聲道:「沒有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宗易走的時候並沒有將他帶來的黑衣人全部帶走,而是留下一人守在鳳老太太身邊,隨時等候差遣。
宗易前腳剛離開,皇甫楚便也看似溫柔地握着祁欣婷的手離開了。
他來這裏本只是因為祁欣婷說擔心這老太太被人用刑罷了。此時,既然這種擔心已經全無可能,他們自然也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公堂又恢復了先前的凝肅然而這一次,每個人心卻都多了許多考量,老向鳳老太太的一雙雙目光也漸漸複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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