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瀾這幾天來渾渾噩噩,他在神學院裏漫無目的地亂轉,像個醉漢。
楊瀾從不喝酒,但喝得酩酊大醉想必也不過如此,他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
他跌跌撞撞地穿過關雲崖山後大片的樹林,衣袍被荊棘刮破,臉頰劃出血痕,但楊瀾渾然不覺,恍惚間眼前又浮現出那個男人的背影,那個曾把自己踩在腳下的人。
廢物……自己真是個廢物。
自己真是個廢物……哈哈哈哈哈……
楊瀾大笑着一頭栽倒在地上,幾天以來心力交瘁他終于堅持不住了,少年昏迷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楊瀾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他是個廢物,永遠也不可能打敗那個人。
老應默默地和楊瀾對視。
楊瀾怔怔地望着老人的臉,這是一張蒼老的臉,皺紋縱橫交錯,雙眼很渾濁。
老應打量少年,楊瀾一身白衣,領口衣袖墨色雲紋,簡潔不失高雅,他渾身是泥,頭髮蓬亂,雖狼狽不失貴氣。
楊瀾緩緩起身。
司馬光夾在中間,左右望望,「應前輩……你認識他?」
老應搖搖頭。
「晚輩見過應前輩。」楊瀾躬身行禮,「禮數未盡還望前輩包涵。」
老應搖頭,「我一個看門掃地的哪裏算得上什麼前輩?你何必多禮?」
楊瀾再拜,「見過應前輩。」
老應沉默。
司馬光糊裏糊塗,這兩人行事古怪不知道他們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他干站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只好連忙打圓場,「兩位何不進屋詳敘?我去泡杯茶,你們有什麼事儘管慢慢談。」
老應笑笑,「有勞司馬亭長了。」
司馬光連忙擺手,「哪裏哪裏,兩位肯賞光,我這藥王亭蓬蓽生輝。」
多餘的人走了,楊瀾終於問出自己想問的。
「剛剛前輩所言何意?」
「我剛剛說了那麼多話,你指哪一句?」老應揣着明白裝糊塗。
楊瀾沉默片刻。
「心障。」
老應眉頭一挑,正要說什麼,門內傳出司馬光的喊聲。
「茶水已經準備妥當,兩位請進。」
老應看看楊瀾,「進去喝杯茶?」
楊瀾皺了皺眉頭,點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踏進藥王亭的大門,老應常來喝茶,輕車熟路。楊瀾第一次到這裏來,他環首四顧,藥王亭里冷冷清清空空蕩蕩,牆角擺着一口大缸,除此之外只有一台小案,案上擺着粗瓷茶具。
老應席地而坐,楊瀾在他對面坐下。
老應把楊瀾晾在一邊,只管喝茶,一言不發。
楊瀾自小在楊家長大,作為世家弟子,耳濡目染之下對茶道浸淫頗深,他眼看着老應喝茶如喝水,實在是牛嚼牡丹糟蹋東西,不禁皺眉提醒。
「前輩……茶不是這么喝的。」
「哦?」老應眉頭一挑,放下茶杯,「依你看來,該如何喝茶?」
「茶道頗有講究……晚輩雖造詣不深,卻也略知一二。」楊瀾說着端起茶杯,正要細細品味,突然一怔,眉頭皺起。
楊瀾自小喝茶,喝的莫不是家族待客茶,家中茶葉都是精心挑選焙制的極品春茶,色澤飽滿翠綠鮮亮如翡翠,茶水澄澈茶香濃郁,喝一口心曠神怡,喝一壺延年益壽。但他此時手中的茶隱隱發黑,茶葉零零碎碎在水中胡亂打轉,水面上浮着一層泡沫,透出一股霉味,正是極品「滿天星」……這茶別說心曠神怡延年益壽……看上一眼都足夠楊瀾噁心半天。
這茶該怎么喝?楊瀾端着茶杯愣愣出神,他現在才發覺茶道之類的東西好像根本不適用自己手中的茶。
老應哈哈大笑,「茶道?」
楊瀾有些窘迫,臉上發燒,他放下手中的茶,「晚輩自大不自知,讓前輩見笑了。」
「我們比不上你這樣的貴公子。」老應悠悠說,「我不過一個掃地看門的,能有口飯吃有口水喝就夠了,哪管什麼這個道那個道?」
「晚輩受教了。」楊瀾點頭。
司馬光上前在案上擺上一碟穀子。
楊瀾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