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墨已經幹了……葉梓不知道這是自己用乾的第幾硯墨汁,手邊的一整捆空白符紙已經用盡了,葉梓長出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抬頭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他居然就這樣坐了整整一天。
滿桌都是散亂的紙符,葉梓放下手中的筆,一張一張地把這些狹長的紙片收起來,黑色的線條扭曲成誰也看不懂的符文,葉梓很難想像這些狗屁不通的鬼畫符能像師父所說的那樣上鎮天兵下伏妖魔,這些東西看起來像是意義不明的兒童簡筆畫。
如果兒童簡筆畫也能降妖除魔驅鬼通神,那他葉梓豈不是元始天尊?
葉梓搖搖頭,起身下樓吃飯。
青年交叉雙手,手肘抵在桌面上,偏頭望着窗外,晚風拂過,萬家燈火。
醉風樓中很安靜,這裏禁止喧譁……能踏進那扇大門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貴族,他們不會像坊間貧民那樣舉着酒碗揮汗如雨哈哈大笑,只會在指尖銜着酒盅輕輕搖晃細細品味,醉風樓樓層越高越難進,要坐在這樣的高度上俯瞰渝州城的闌珊燈火,單單大把大把地撒錢是沒有用的,同時需要極高的社會地位,所以這裏少有年輕人,坐在這裏的都是家財萬貫的富商巨賈或者手執權柄的一方大員,他們大多都是五六十歲的中年人,中年人們坐在明亮的燈光下面帶微笑輕聲交談,話題往往能決定一城百姓的生死和命運,空氣中似乎都透着權力和金錢的味道。
雅間被水墨屏風和珠簾隔開,晶瑩剔透的珍珠在水晶吊燈下熠熠生輝,透過綿密的光雨,可以隱約看見來往穿行的侍女窈窕的款款腰肢。
但青年顯然對女孩子們不感興趣,他一動不動地望着窗外,漆黑的海面上湧起潔白的泡沫。
今夜無月,漆黑如墨。
「你看窗外……」青年悠悠說,「漲潮了。」
坐在對面的黑衣人低頭喝茶,沒什麼反應。
王坤覺得神闕很難被外界環境影響,他搭不搭理你不取決於你的態度多認真嚴肅或者話題多麼急迫重要,而取決於他想不想理會你……有時候就算你在他面前急得跳腳暴跳如雷痛哭流涕他的眼皮或許都不會抬一下,神闕向來是話題終結者,他能把坐在對面和自己聊天的人完全晾在一邊,自己自顧自地喝茶。
氣氛又陷入詭異的沉默,從來都只有神闕敢這樣對王坤置之不理,但這位學生會會長偏偏對妖族少主沒有半點辦法。
打又打不過,神闕的修為實力與王坤勢均力敵平分秋色,至於罵他……那根本就是無謂之舉,就算你盡平生之能用你的三寸不爛之舌口綻蓮花罵得出口成章滔滔不絕,他也只會抬頭冷冷地看你一眼,點點頭說:「哦。」
「喂喂喂喂……這頓飯好歹是我請你的。」王坤無奈了,「你能不能搭理搭理我?」
神闕抬起頭,挑了挑眉毛。
這頓飯確實是王坤請的……原本以神闕萬事從簡的個性,他準備在客棧門前的路邊麵攤上解決晚餐,這位妖族少主向來不關注吃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只要能填飽肚子不被餓死,他不介意餐桌上是白面饅頭還是熊掌燕窩。
但王坤興沖沖地進門說他找到了個好去處……這段時間王坤每天都在渝州城裏閒逛,每天早出晚歸回來都會興沖沖地告訴眾人自己又發現了什麼新鮮玩意,然後繪聲繪色地描述……這時候神學院的一幫神經病們就搬只小板凳坐在他面前聚精會神地聽,聽完了還鼓掌表示精彩。
最後連笑面人和仁心也加入了,那個戴着面具一身黑袍的演武場裁判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靠在了門框上,而女孩則坐在眾人中間眉開眼笑,隊長和隊醫的加入讓王坤大受鼓舞。
神闕原本想拒絕王坤……王坤找到的好去處不用說他也能猜到會是什麼樣的地方,像王坤這樣對生活極度挑剔的貴公子是不會屈尊降貴在麵攤上解決晚餐的,這一點在神學院中就已經表現了出來……學生會的基礎設施遠比妖族豪華,王坤是那種吃飯時沒人鞍前馬後伺候着就覺得渾身不舒坦的人,他對晚餐的定義是食材必須上等,廚師必須頂尖,烹製必須精心,侍者必須貼心,環境必須優雅,最好抬頭還能呼吸新鮮的海風,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
但神闕最終還是沒有拒絕,王坤難得請自己吃一頓飯,在神闕看來這是在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