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人頗為惱火……很少有人能惹怒它,它活了太久太久,久到身心麻木天荒地老,但它無法忍受有人打斷它的工作。
石人難得工作一次,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敢在這個時候打擾它?
「學生……張……峰,拜見石人……老師……」
石人目光一斜,蕭凜坐不住了。
「等等等等……再這麼下去要出人命的!」蕭凜攔在門前,石人一眼就能把人看死,「老師你沒必要這麼狠吧?」
張峰跪倒在門外,氣喘吁吁渾身是血,他已經站不起來了。蕭凜回頭瞥了他一眼,心說老兄你真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啊……
「你認識他?」石人問。
「不……不認識。」蕭凜搖搖頭。
「那你管什麼閒事?」石人問。
「他……他也是學院的學生。」蕭凜擺擺手,「老師你不能殺人,這可是處長說的。」
「胡一刀?」石人哼哼,「他算什麼東西?」
「那你和校長的約法三章呢?」
石人沒話說了。
在神學院裏能壓住石人這個老怪物的人貌似只有校長,蕭凜只要搬出校長的名號就能讓石人讓步,屢試不爽。
神闕默然立在山崖之上,眺望遠方群山起伏重巒聳翠,石階蜿蜒盤旋,學生們艱難行走。
「你看那邊……新生已經入學了。」神闕輕聲說,話音出口被山風吹散,「你覺得那些人中會有多少妖族?」
站在身後的人身材消瘦,同樣一身黑衣戴着斗笠,偏頭注視身前這個黑衣黑髮黑瞳的青年,輕輕搖了搖頭。
神闕回頭微笑。
這位少族長向來以冷峻聞名,與常常面帶微笑的學生會會長王坤恰恰相反,極少有人能見到他的笑容。
但他現在站在晨光中,額發被微風吹散,雙眼溫潤,笑容自然乾淨,像個鄰家大哥哥。
「你又在想些不相關的事了。」
「怎麼會不相關?」神闕搖了搖頭,幽幽嘆氣,「如今妖族式微,若不是校長關照,只怕連容身之處都沒有……這與喪家之犬何異?」
「父親曾叮囑我……切不可隨性招惹事端,中土仙界四大家族更是宜交好不可交惡,我堂堂妖族八百里秦川子民何至於竟淪落至如此地步,要看他人眼色行事……」
黑衣隨從呆呆愣愣,沒有半點反應。
神闕一怔,啞然失笑,「罷了罷了……我對你說這些作甚?」
山崖上捲起大風,黑衣隨從身材瘦小,晃了晃穩住腳步,他忽然一聲驚呼,神闕抬頭,眼見着斗笠被風拋飛,打着旋飄向崖下。
流瀑般柔順漆黑的長髮在風中散開,黑衣隨從連忙抬手壓住頭頂,輕輕跺了跺腳。
這竟然是個年輕女孩,擁有一頭長及腳踝的黑髮,身材瘦弱嬌小,小臉有些蒼白,一雙眸子蒙上水霧。
「哥哥……你幫我把斗笠撿回來啊。」
學院中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神闕有個妹妹,這位妖族的少族長在學院中行事向來低調不顯山不露水,外人對他的了解極少。
神闕寵溺地摸摸女孩的頭,「為什麼要整天戴着斗笠?絳芸的頭髮明明那麼漂亮。」
「哥哥……」女孩噘嘴。
「好好好……」神闕笑着舉手投降,「我去撿我去撿。」
他站在崖邊,低頭看看挑了挑眉,「這麼高……你就不怕我摔死?」
「哥哥那麼厲害,不會摔死。」絳芸悠悠地背着雙手,輕哼一聲。
神闕笑,「我哪裏厲害了?該死還是得死啊……」
絳芸一怔,手指點了點下巴,有些猶豫。
「這……那你還是別去了,哥哥和斗笠,肯定哥哥重要。」
神闕一愣,笑着搖了搖頭,忽然腳下一滑,人已經摔下了山崖。
「哥——」絳芸驚呆了,緊接着哭喊着發瘋似地撲上來,但哪裏還有少族長的影子?她跪倒在崖邊,呆呆地看着山下。
「哥哥……你別嚇我啊……」眼淚撲簌簌地湧出來,絳芸低着頭,「你出來,出來啊……出來啊……」
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少女回頭,正是神闕那張冷峻又帶些尷尬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