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場戲唱罷,阮玉回到後台,仍未換完行頭,還穿着那青衣的戲服,坐在後台對着鏡子卸着纏頭。此時透過鏡子,看見身後的門口走進來一個高挑的身影。這步伐有些熟悉,這身影卻有些陌生,這個人也是大約七年有餘未曾見過了吧。上次在王府里,唐肅上門弔唁,阮玉在暗地裏偷偷的瞧見一眼,自打年幼時分別到那次瞧見是十年,今日一見這期間的間隔又是小十年。
阮玉下意識的低頭垂下眼帘,避開鏡子裏身後那個人投過來的視線。心裏已是上下翻騰的阮玉仍是一幅波瀾不驚的樣子,這是他多年學戲練下的功夫:多雜亂的場子也要處事不驚。當年的唐少將如今已是帝京之都大名鼎鼎的唐將軍,當阮玉第一次從園子裏的徒兒們口中聽聞唐肅唐將軍的故事時,心裏是五味雜陳。
「阮老闆真是好嗓子。」唐肅的聲音還是如舊日般爽朗,似乎這些年久經的沙場並沒有想阮玉想像中的那樣將他磨礪得事故老練。
此時的阮玉已經將他的纏頭卸下,但是眉眼間的那一抹紅妝尚在,這使得阮玉的神情仍帶着幾分青衣兒的媚態。阮玉此時轉身站起,向唐肅深施一禮,用他那唱了這麼些年戲的脆生卻略帶低沉的嗓音回了句:「將軍過獎了。」
那聲音在唐肅的耳朵里聽起來是那樣的溫厚,如同在手掌間捂熱乎了的一塊上好的檀香木。
唐肅這樣想着,走進前。半眯縫着眼睛對阮玉上下打量了一番,開口道:「阮老闆,我們是不是曾在哪裏見過。」
阮玉聽聞此句,心裏一酸,卻故作鎮靜回答道:「阮某與將軍素未謀面,今日聽將軍這般言語,你我或許也是有些緣分。」
「我久經沙場,不拘小節,今日一問算我唐某人莽撞了,改日與陶老闆喝酒。阮老闆男生女相,也必定是大福大貴之人。」唐肅心裏覺得剛才的問話有些唐突,但是看着眼前人這一抹紅妝的扮相,兒時記憶里的那個面孔漸漸清晰起來,可是光是這性別就對不上,自己怎麼就不相信那個人已經死了呢?還是自己親自給守的靈,送的葬。方才在台下聽戲的時候就覺得此人莫名熟悉,這才想着到這後台來找,猜疑着可能是我那素未謀面的兄弟。近前觀瞧這音容舉止,性格氣質皆是說不出的陌生,覺得自己很可能是認錯了人。
「唐將軍肯賞臉請我阮某,我阮某定去。」阮玉還是用他那好聽的嗓音,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心下里想着怎麼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這酒局,甚至還有些期待,如果只是唐肅他一番客氣,我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唐肅笑着說着好好好,改日與陶老闆把酒言歡的話,轉回身走出門去,心裏默念:我那兒時的青梅竹馬何時對我這樣客氣,如若還活着也已早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如若還活着,我唐某人定是八抬大轎將你娶進門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