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介國公主的送親隊伍到了一座大城,她要在這裏停留一天兩夜,會見成群的貴婦,龐山道士也跟着留下,住在營地後面的帳篷里,輕易不出門,更不會見外人。
沈昊坐在木床上,嘗試數次之後,還是放棄了存想,盯着黑暗中的門戶,側耳傾聽外面的聲音,帳篷有法術加持,隔音效果極佳,但是只要願意,他還是能聽到一些細微的響動。
有人走來,腳步極輕,顯然是名道士,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小青桃的聲音傳來:「我能進來嗎?」
「請進。」沈昊沒來由地鬆了口氣。
小青桃進帳之後就站在門邊,顯得不太自然,兩人算不上真正的朋友,相識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單獨相處。
「快要兩天了,他們三個還沒回來,要不要去問問首座?」
「不用,他們不會有事的。」
沈昊說得非常肯定,小青桃看着他,「傍晚時你接了一張飛符。」
「嗯。」
「那道飛符很特別,營地里的符籙師都沒有發現。」
沈昊從腿邊拿起一封信,拋給小青桃,隨即點燃了帳篷里的油燈,雖然道士能在黑暗中視物,但是有燈光終歸更省事。
信紙平穩飛行,小青桃接在手裏,快速讀了一遍,臉色微變,「我不明白……這是楊青元寫的信嗎?他說慕行秋和楊清音已經找到他們,這是什麼意思?還讓你繼續監視首座,我完全糊塗了。」
沈昊伸手,信紙飛回他的手中,他搓了兩下,紙化為灰,「小青桃,你怎麼看待左流英?」
「首座法力高強……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你問這個做什麼?」
沈昊又取出一截洞察明燭點燃。防止有人偷聽,「唯有強者才能行大惡,左流英用他的一切優點為惡時,造成的危害會比普通道士大無數倍。」
小青桃臉色蒼白,她可從來沒從這種角度考慮過問題,「首座……沒做過惡事。」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左流英做過的一些事情沒辦法用簡單的善惡來區分。
「沒做過嗎?他在斷流城害死了芳芳,在亂荊山打開了虛空通道,差點害死龐山和亂荊山的大多數道士,其中就包括你。」
「首座做事不喜歡跟別人商量。的確武斷了一點,可是他最近改了許多,像這次前往皇京……」
「別被他騙了,左流英的性格不會改變,他從骨子裏瞧不起普通人,把他們全當成隨取隨用的工具。咱們在他眼裏就是普通人,你是非妖,我是道根來路不正的凡人。左流英犧牲芳芳的時候絕決無情,對咱們更不會心存一絲猶豫。」
「我以為……你不再想芳芳的事情了。」小青桃後悔來見沈昊。她本來準備了許多質問,結果從一開始就陷入被動,一想到要對注神道士的行為做出評判,她就感到心驚膽戰。當初若不是楊清音代為做主,她甚至不想背着高等道士加入斬妖會。
「即使度過了情劫,我也不是無情無義之人,道士之心反而讓我將事情看得清楚。芳芳是個好人。是龐山無意間得到的珍寶,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她有靈骨道根。天生適合修行,即使神魂被風如晦奪走,她也一樣能成為了不起的高等道士。如果說龐山道統有誰能在未來超越左流英,那一定是芳芳,所以左流英嫉妒她,要讓她死。」
「首座不是這種人吧。」小青桃惶恐不安,明知有洞察明燭,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裏離左流英的馬車太近了,只有不到百步的距離,她擔心蠟燭擋不住首座的法力。
「放心吧,左流英的傷勢是真的,能擋住蘭冰壺的符籙,靠的全是龐山法寶,可能還有小秋的幫助,他聽不到咱們說話,我之前就試過。」沈昊一直在防備着左流英,非常確信他對自己暗中的所作所為並不知情,「你仔細想一想,以芳芳的性子,左流英如果要求她碎丹,芳芳肯定會同意,可左流英沒有,而是安排蘭奇章故弄玄虛,等到戰鬥進行到一半、再無迴旋餘地時,才讓芳芳代替蘭奇章……為什麼?因為左流英心虛,他要害死芳芳,又怕別人說三道四,所以故意設計成芳芳主動要求碎丹,好像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似的。」
沈昊有些激動,他已度過凡緣情劫,可是身上的傲氣不會因此消失,反而更加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