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順治初年。
有這麼兄弟二人,哥哥叫包厚道,弟弟叫包實在。聽名字便能聯想到這兄弟二人必定是那種橫線不拿,豎針不拈,即本份,又老實,和藹忠實淳樸的人。其實不是,這兄弟二人原本不叫那樣的名字,哥哥原名包興家,弟弟原名包興業。曾經是太原九城九巷紅極一時,極負盛名,大戶人家的紈絝子弟,提籠架鳥,遊手好閒,惡習敗興那是出了名的。
為什麼改名。
包家敗了,敗的冤枉。
這兄弟二人留姓改名,在長治一戶姓江的大財主家裏當下人混日子。
得過且過。
江家老財九十多歲高齡了,鶴髮童顏,硬硬朗朗,能吃能睡,不拄拐棍,打噴嚏都比二三十歲正值壯年的漢子響。遇到氣暖暖風爽爽的早晨,江老財迎着朝陽能完整的打出一百單八式太極拳,根本不像一個年邁古稀的人。兒孫滿堂,家況又盛,有點永享富貴的意思。這兄弟二人原本是對別人指手劃腳的闊少,陡然變成被人吆來喝去的傭人,憋屈勁甭提了,又沒地方傾訴,熬到夜裏等別的傭人睡實了,兄弟二人抱在一起小聲泣哭。每天眼睛都是紅的,一是心酸,二是瞧不了人家富貴自已落魄。
老話說:窮不讀書,富不學藝。
這兄弟二人一不會奉承,二無眼力見,三不勤快。
指一堆吃一堆,說一件辦一件,主家不待見,傭人間相處不和睦。
有那翻身志,沒有那游雲技量。
只剩下哭了。
有一天,江老財突然一病不起,原本白白淨淨的臉上平添了許多溝壑,說話帶喘,下不來床。郎中號過脈連藥都不開了,避開江老財對兒女們說:「老爺子的脈象呈蝦游魚翔之狀,似絮似蔥,中空無力,這是即將羽化成仙之態,老爺子大限將到,明日即將迴光返照,我無能為力,該為老爺子準備後事了。」送走郎中,兒女們聚在江老財身旁,江老財竭盡全力擺着手說:「快,快把趙真人請來!」
趙真人其名不祥,是江老財平日裏散財結交的道士。
獨自住在發鳩山。
江家兒女不敢有違,馬不停蹄把趙真人請來了。
江老財硬撐着與趙真人秉燭夜談,不願太多人知道談話細則,平日裏觀這包家兄弟二人沒個眼力見,痴痴瞪瞪,卻生了雙賊眼滴溜溜轉,便讓包厚道在旁伺候。只見趙真人瀟灑的一甩拂塵,二指握禪,對江老財說:「你請我來的目的,老夫已經算出來了,爾大限將到,想化劫,破點費就行。」包厚道表現的呆頭呆腦,實則並不憨笨,只是有點懶罷了。天下事唯勤唯上,他兄弟二人是唯懶為妙,又是大戶人家庶出的懶少,包厚道心猜那趙真人是個騙人錢財的主,明明江老財是快隔屁朝梁的人了,說什麼散財化劫,很明顯是吃糞噴屎的話。閻王讓人三更死,誰能留人到四更?
「趙兄,這件事不管花多少,只要讓我活,都值!」江老財奮力的從喉嚨里向外吐字。
「我卜了一課,你明日即將迴光返照,次日丑時駕鶴化羽。」
「這口氣已經在喉嚨了,趙兄,我捨得不這場富貴,你一定要幫我。」
「派人用金子鑄一個三尺高的男兒身,外實中空,將名字與生辰八字放入金人體內,丑時放入棺材,過了頭七,你就沒事了!」
包厚道細細打量着這個趙真人,只見他年齡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一縷飛須,身材極高,暗想:「為什麼江老財叫他趙兄,難道他比江老財年齡大,不可能,不可能,應該是恭維的話。」一時間竟然想的走神,那知道這個細微的動作早被趙真人瞧在眼裏。包厚道在一旁暗暗尋思:「不管趙真人說的化劫借壽是真是假,三尺高的小金人可是實實在在的,他讓江老財把小金人埋進土裏代替自已,看來是想借幻術斂財,必定是等江老財死後去偷小金人。千算萬算露了一着,還有老子呢,哼,先下手為強。」這種埋金代人之法,包厚道當少爺時也未曾聽說過,暗暗惦記風頭一過,偷偷把小金人淘了去。報不了家仇大恨,卻能到太原城再疼疼當初的小桃姑娘,心裏樂的一塌糊塗,神情開始飄了起來。
大戶人家辦事容易。
江老財交待下去,兒女不敢怠慢。
挖坑修墳鑄造小金人,只用了半天便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