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
九翅蘇都低聲道。
金山老祖端着一本時下正紅火的《天師伏妖錄》,隨口問道:「昨晚去哪兒了?」
「女兒·有些不舒服,出門散散心,出什麼事了麼?」
「這樣啊,倒也沒什麼,隨口問問」
金山溫潤地看了九翅蘇都一眼。
「義父。」九翅蘇都猶豫着說道:「你老神機妙算,早知道天師道不懷好意,可人家勢大,要是打上門來,難免死傷。何不暫避鋒芒,先躲一躲呢?」
金山老祖聽罷笑道:「你知道龍虎山要打上門,覺得我十有八九不是對手,但自己沒想着逃跑。當義父的還是暖心的。」
頓了頓,他又道:「我知道,你覺得我利用你,可我在皂役手中救你性命,認你為女,視你如己出,沒一點對不住你的地方。我是真把當我女兒看的,和十三他們一視同仁。」
九翅蘇都一開始沒回過味來,但很快就察覺不對。
金山老祖說着,又嘆了口氣:「要是乾光洞真守不住……我便隨義子乾兒們,一同死在洞中。也全了這份父女情義。誒,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九翅蘇都強笑道:「可能是,心緒不寧。」
「有什麼不寧的。女兒家有心事,不願意和義父說。去找九兒,還有你二姐。別憋在心裏。」
金山老祖把手裏的天師伏妖錄放下,突然一抬眼:「當義父的說句公道話,有些人對你好,才不假顏色。有些人心黑,才甜言蜜語,拿你做墊腳石。你啊,太嫩了。」
九翅蘇都不知作何表情,直覺渾身上去如墜冰窟,但又有一絲僥倖,臉色的表情很木訥。
「今天的宴席,你算半個主角,去看看,別再我這兒窩着了。」
金山收回目光,在《天師伏妖錄》上細細婆娑。
……
龍虎山,大真人殿。
黑色盤黃金雲紋的大理石柱光滑得能倒映出人影,大殿上,九十餘歲的張義初鬚髮怒張,眼裏幾乎噴出火來。
「混賬!逆徒!糊塗!蠢貨!飯桶!畜生!」
易羽跪倒在地,衣袍沾血,神色萎靡地聆聽師尊極具活力的教誨。
與世人流傳,絕頂高人的形象不同,張義初天生嫉惡如仇,性烈如火,尤其說話刻薄,誰的情面也不給。
他年輕時,被清流視作專媚小人,那時他便敢當面怒罵內閣諸老,是「昏聵老狗,皓首蠹蟲,不知世道驚變,徒做瞎眼文章。」
尤其是神皇帝初登大寶,張天師陪王伴駕那十幾年。龍虎山聲勢正旺,滿朝文武王公貴族,沒有一個他沒罵過的。
李太后督管少年的神皇帝,張天師罵她「婦人專權,以家法治國器,徒流賢名,貽害萬年。」。把李太后氣得閉門落淚。
太傅教小皇帝《帝鑒圖說》,《中庸》《大學》,他強要改成《六韜》《漢書》《韓非子》,罵太傅和翰林院是「詐德教,害國君,誇誇其談,包藏禍心。」,一連罵走了幾個教書的太傅。
至於龍虎山內,諸多守字輩師兄弟更是不堪,辱罵棍棒是家常便飯。唯獨守一一人,得到張義初的寵愛。別說棍棒罰抄,連重話也沒說過一句。
張義初罵了半晌,實在口渴,他端了碗茶水牛飲乾淨,才沖易羽道:「是你叫朏胐下山,剿金山,收旗牌的?還叫那個李閻也參與進去?」
原來張義初忙於壓制天門峰上的青火天妖,龍虎山的事宜很少有再請示他的。
今天清早,他才得知朏胐下山攻剿伏龍山,張義初大發雷霆,把已經是太乙閣首席高功的易羽罵得狗血噴頭,叫他自己領十鞭子,再來大真人府見自己。於是有了剛才的一幕。
「是弟子的主意。」
「我問你,你叫朏胐什麼時候動手?」
「八月初十,今天。」
「那李鎮撫也到了乾光洞了?」
「到了。」
「……」
易羽聽了見師尊默然,才敢辯解道:「那金山老祖向來跋扈,這次暗自指使群妖,劫旗牌,殺命官。擺明沖我天師道而來,朝內輿聲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