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通譯的話雖然離奇,但是大夥真真切切遇上了這樣的邪門事兒,也由不得他們不信。畢竟,那一夜之間不翼而飛的荒屋和女人,實在難以用常理解釋。
讓宋仲基摸不着頭腦的是,這位明國軍隊的總旗,好像一下子對朝鮮的民俗神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路上扯着他問個不停。
尤其是關於一些淫祠私祀,那些鄉野之間不入流的野神,可以說是事無巨細,翻來覆去地問上好幾遍也不嫌煩。
出攝山以後的行程,沒有太多波瀾。
一行人的目標本就不大,加上王生等人的哨探,幾次遠遠地跟插着各色家徽旗幟的大名軍隊打個照面,也都有驚無險。
直到……
星星點點的磷火在廣闊的丘陵之間四散飄蕩,皎潔的月盤高高地掛在夜色當中,從李閻腳下蔓延看來,極目所望,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屍體。
他們大多被長槍和弓箭刺穿,鮮血順着木杆流遍干褐色的土地。棲在屍體的烏鴉即使見到人也不肯離去,鄧天雄長刀一舞,驚起一地黑羽。
冷兵器戰爭的慘烈,像是一把鈍刀砸斷骨頭,粗暴地讓人不敢直視。
」有機會麼?」
李閻問王生。
小王生情緒低落地搖了搖頭。
「姓宋的,你他媽是不是耍我們?」
鄧天雄有些惱怒地質問。
按照宋通譯的說法,眼前丘陵連綿起伏,能駐紮軍隊大路只有兩條,駐紮不過幾十人,他們只要避開大路,想越過這片丘陵並不困難,
可事實卻是,整片丘陵駐紮的倭寇像是一個密實的口袋,單是王生所探周邊,就至少有數百名倭寇,而李閻極目眺望遠方星火,怕不是有小几千人!
「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這裏平常根本不可能會有這麼多人駐紮。」
宋通譯也慌了。
「除非……」李閻插了一嘴,「大明的軍隊,來得比我們想像還要快。」
眾人聞言一愣。
「你是說,兩軍對壘?」
宋通譯問道。
李閻眯着眼睛指向眼前一片伏屍鬼域。
「我想,穿過這片丘陵,就能看到大明的營盤了。」
明明是意料之外的變局,可李閻三言兩語,倒是撩撥地眾人精神一振。
「可是,我們怎麼過得去?」
宋通譯語氣乾澀,單單是看一眼那些被箭矢射成刺蝟的屍體,他就覺得頭皮發麻。
李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們是要穿過丘陵,不是要硬撼倭寇,動作快的話,沒那麼危險。只要有馬。」
宋通譯沒理會李閻話里的真假,只是下意識地問道。
「馬在哪兒?」
……
圍攏着火堆的的倭寇高聲談笑,他們擦拭着手邊的掛甲,神色放鬆。
營帳不遠處,大概栓着三十餘匹毛皮油亮的褐色戰馬。
「李總旗,你認真的麼?」
此刻在軍漢背上,動彈不得的刁瞎眼也神色震驚。
「我教你們的,一定記熟咯,我這條小命,可是系在你們手上了。」
眾人看了看自己手裏橢圓形狀,線條分明的物件兒,咽了口唾沫,慎重地點了點頭。
「殺人,搶馬,搶甲。」
李閻一字一頓。
……
「真是無聊,想想也知道敵人不可能從後面攻過來的嘛。」
「比起巡戒什麼的,還是圍在火堆前面擲骰子要舒服。」
「喂,齋藤,你輸了,哈哈哈。」
「什麼啊……」
男人嘀咕着,從腰帶里掏出銅錢來。上面刻着隆通寶慶的字樣。
是的,大明國的銅錢,倭寇是沒有技術打造屬於自己的銅錢的。
他眼角一瞥,忽然大聲呼喊:「喂,那是誰。」
「喂,你是要賴賬麼,齋藤家的男子漢?」
有人不滿地說道,接着馬上有人杵了他一下,然後叮叮噹噹地兵器聲音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