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麻煩的還不是朝堂里的爭鬥,假如外部環境安定,最高權力中樞扯扯皮也沒啥,可北面並不是毫無威脅。
西夏人已經隱忍了四五年,無時無刻不在觀察南邊這個龐大帝國的弱點。一旦因為朝堂紛爭有所疏漏,他們就可能撲上來玩了命的撕咬。
此時就會又多出來一個變數,那就是遼帝國。現在他們是有點自顧不暇,可誰會知道遼國的內亂哪天就會突然停下來呢。
遊牧民族不像農耕民族的政治格局那麼複雜,他們是病的快好的也快,家當越少包袱越輕,保不齊哪天就又突然團結一心了呢。
一旦出現這種局面,那宋朝就要面臨雙線作戰的不利局勢,西夏和遼國誰也不會手軟,必須把當初失去的奪回來,再加上點利息才肯罷休。
這時就證明了自己當年的憂慮是多么正確,也證明了神宗皇帝北伐的決定是多麼魯莽。要是能讓自己帶着幾萬新軍再加上十幾萬禁軍輔助,滅掉西夏並不比打下幽州難多少。興慶府那塊地方也不比幽州窮,還能從西邊鉗制遼國的南京道和西京道。
面對一個敵人總比同時對付兩個敵人舒服多了,光軍費就能少一大塊,也不用耗費全國財力去幽州的荒山禿嶺間修築那麼多寨堡。除了聽上去挺鼓舞士氣之外,北伐之戰怎麼算怎麼不是最佳選擇。
二月底,接替司馬光的人選終於有了定論,出乎洪濤的意料之外,章惇擢升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行門下侍中事,而章桀則從幽州路經略安撫使成了樞密副使,返回開封。
章家兄弟一起升任中樞任職,難道說章家是這次朝堂博弈的大贏家?普通人會這麼覺得,但官員和洪濤不會認同這個觀點。
樞密副使只是個擺設,純粹的口販子,啥權利都沒有。幽州路經略安撫使則是實打實的邊路軍政一把手,手裏握着小十萬最精銳的大宋禁軍,還掌管幽州路所有的軍事建設。絕對算得上要權有權、要人有人、要錢有錢。
不知道章家兄弟是怎麼操作的,他們玩了一出權利轉換,私下和各方勢力做了一筆交易,用章桀交出軍權換取了章惇上位,到底值不值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
那誰來接替章惇留下的門下侍郎職務呢?這倒沒啥意外,原來的中書侍郎劉摯遷門下侍郎成為副相之首。增補上來擔任中書侍郎的人選洪濤猜對了,是個新人,同時也是個熟人,權知成都府蔡京!
歷史真是頑固,經歷了這麼多變故,可轉來轉去還是把這個大奸臣送上了原本的軌跡。
當洪濤在朝廷邸報上看到這個名字之後,差點直接提筆寫信給王十,讓她把自己新開發出來的定時炸糕先給蔡京屁股下面塞一個試試效果。
但最終洪濤還是忍住了,雖然蔡京順利進入了權利中樞,可他面對的皇帝變了、身邊的同僚也變了,按照道理講,他自己好像也該變變。
而且目前的朝堂里還容不得他興風作浪,王安石、章惇、劉摯都不是糊塗蟲,而他自己也不過是皇帝用來爭奪權力的一個棋子罷了,保不齊哪天用完了還得被貶。
洪濤覺得就算蔡京還會興風作浪,自己也應該先留一留他。以前自己是改革先鋒,自然不希望朝堂里有和自己同樣沒皮沒臉的玩意礙事。
但時過境遷,自己的地位變了、大環境也變了。現在的奸臣蔡京非但威脅不到自己,反而能成為自己的好幫手。
古人不是說了嘛,若要其滅亡、先使其瘋狂。有了蔡京這個奸臣在朝堂里興風作浪,大宋朝廷的瘋狂進程還會加快,滅亡的時間也會提前,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朝堂里的權利爭奪越是激烈,自己反倒越不容易引起關注。誰會在意一個遠離朝堂沒有半點權利、只會修堤架橋的廢物王爺呢。
為了應對這種局面,洪濤特意給王二去了封信,讓她收斂一些,在福州日報上評論朝政時儘量不要太深刻,多一些引導少一些批判。許東來也會在真理報上配合,把輿論導向從朝堂政治引開。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密信剛發出去沒一個月,兩份報紙還沒來得及統一口徑呢,情況又有新的變化。
春暖花開的三月中旬,一艘船慢慢停在了揚子鎮碼頭邊,從船上來下一位輕裝簡從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