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士人會怎麼想?如果王韶是正確的,就意味着他們的價值觀是錯的。這已經不僅僅是權利鬥爭,而是意識形態衝突,必須分出勝負。
那結局就很好猜了,假如王韶是武人出身結局會很慘,好在他是進士第,不會有性命之憂,只需離開朝廷中樞就不會有人追殺。
說到底宋代的士人爭的是思想流派,不是人。但這玩意鬥爭太激烈的話,就和宗教沒啥差別了,很容易走火入魔。
「……說句大不敬之言,都尉不該做駙馬,如能慎言謹行,老夫不及也。」王安石讓駙馬問的一愣,前面說的都是王韶的輝煌,可這位駙馬一語就猜中了後面的結局,洞察力不可謂不敏銳。
玩政治是需要天賦的,敏銳的洞察力就是重要天賦之一。假如你能比別人提前那麼一點看到事態的發展趨勢,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王韶會打仗、能打仗、也有膽量打仗不假,可善於統兵之人都有個通病,就是喜歡軍令如山,不管對錯,我說了你就要執行。換句話講,這類人性格比較強橫,有時候會給人一種獨斷專行、飛揚跋扈的感覺。
熙河開邊之後,邊境地區就基本平定了,沒有什麼大戰役可打,王韶自然也就回到了朝廷中樞。
他這種性格在大權在握的戰區如魚得水,可回到勾心鬥角的朝堂之後,除了得罪人就剩得罪人。最終這位大功臣和最大的兩個後台王安石、神宗皇帝都鬧翻了,熙寧八年被貶知洪州。
俗話講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官場失意,身體也跟着不行了。就在洪濤穿越過來的那一年夏天,這位鬱郁不得志的軍事天才得了癲狂症,還身染毒瘡,從此臥床不起。
「沒想到老大人真病了,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詵會一些岐黃之術,不如由王相引見,去為老大人診治診治。」
經過王安石這麼一講洪濤真信了,不管王韶品行如何,他必須是國家功臣。自己大舅哥為了平衡朝廷各方勢力貶了他,那是權宜之計。自己和朝廷沒啥關係,以私人名義去探望探望,應該不算什麼大錯。最主要的是得拉着王安石一起去,有這個大擋箭牌戳在前面,看誰敢隨便彈劾。
「……也罷,都尉與此人或能交往,瘋駙馬、癲侯爵……」王安石只是略微遲疑了一下就答應了這個請求,然後先統一口徑,把這件事說成了兩位病人之間的同病相憐,瞬間就把擋箭牌的責任甩了。
王韶的侯府在崇仁坊,離繁塔不遠,是個兩進的院子,聽王安石講還是神宗皇帝賜的。由於家中人口眾多,光兒子就有十個,又在後面租了一座民宅打通,王韶本人就住在後宅里。
有了王安石出面,老管家沒敢再阻攔,進去通報之後很快就出來說是家主有請,但真不能出來迎接,主要是起不來床了。
比王安石還小几歲的人,可看上去更老、更憔悴,骨架挺大,但沒啥肉,眼眶都摳摳了,一臉的灰色,光坐在床上就不停出虛汗。
對於王安石突然來訪王韶並沒有太大的驚喜,這兩個人相識多年,又共事多年,誰是什麼德性都太熟悉了。
但駙馬也跟着來了有點讓老頭摸不着頭腦,自己雖然也姓王,但和王詵的王家真沒有過什麼來往,走在大街上都不認識,怎麼就突然來訪了呢?
「可是官家有話要對臣講?」想來想去也沒想出頭緒,只能往皇帝身上猜。駙馬是皇親,這個邏輯勉強說得通。
「老大人莫激動,今日詵在府上宴客,原本也是送了請柬,但沒見到老大人就向王相詢問,這才得知病情嚴重,故而前來探望。詵患有失心瘋,很多舊事已不記得,如有失禮之處還望老大人原諒則個。詵不才,略懂歧黃之術,想為老大人診治一二,聊勝於無,不知老大人准否?」
老頭說到神宗皇帝的時候眼睛裏閃過一絲光芒,洪濤看見了也理解,他還沒死心,還想為朝廷出力,就是沒人給機會。
「老朽無藥可醫……」聽到駙馬不是皇帝派來的,王韶眼裏的光芒立刻散去,坐靠在榻上的身體已經有點立不住的意思,直往下出溜。
「子純不可妄言生死,王詵不一定能醫你體疾,卻定可醫你之心病。他就是第二個王子純,你以武力拓邊,他用計謀滅敵,都乃大宋棟樑臣
156 心病難醫(400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