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鄧家不枉是殺豬的下九流,老墳里確沒長出一棵好蒿子,搶奪四老虎職位的鄧雲賢更冒壞,是他識出了政委馬子曉。
難民越來越多,越擠越密,最後成了罐頭。
馬子曉一看,鬼子正把人群往不遠處的院子裏趕,知道這是過篩子,對他這個外鄉人來說,自然是很難從細細的網眼裏逃出去,不禁心生悲涼,想了會兒,轉身把身上的短槍和鋼筆掏出來,埋在一座石橋下面,再混在難民中,勾着腦袋,被動的,慢慢隨大溜,往前移。
檢驗處設在一個大車店的門前,門前放一張桌子,桌子後面坐着三個日軍官,身後立着四個中國人,全都血頭血臉,衣着破爛,看他們的模樣和神情,知道是被拉出來的八路軍軍政幹部,沒經得住毒打,當了沒多久的叛徒。
兩邊,各排着十個日本兵,難民顫顫怯怯地從鬼子的刺刀縫裏過。
日軍在偽軍、叛徒的幫忙下,逐人審查,細得就像買牲口,不時有百姓被拉進院子,院子裏傳來陣陣瘮人的慘叫聲和狼狗的嘶叫聲,顯然,裏面成了人間的地獄。
馬子曉低着頭往前挨,終於到了鬼子的面前。
靠前的鬼子是個磨墩,站着也就是到他的下巴頦,臉黑得像焦炭,皮膚糙的像鋼銼,一看就知道是來至日本的社會底層,沒受過什麼教育的苦難人。
磨墩鬼子先是蹲下去,捋起馬子曉的褲腿看,還用手指掐他的小腿,再站起身子,猙獰的一笑,抬手掀開他的衣襟,握起右拳,猛砸馬子曉的胸脯,接着一擺手,「要細,八路的幹活。」
一個漢奸應聲上來,一把把他拽進院子裏。
磨墩鬼子見識少,只認準華北侵華日軍總部頒發的「匪民分離要全」,具體的也就是看小腿,是不是有綁紮繃腿的印記,看胸大肌是不是發硬,是不是長年的擺槍弄棒。自然,他驗的這些,馬子曉大多都具備。
馬子曉被揪着襖領子,踉踉蹌蹌地進了院子。
院子裏早成了魔鬼天地,衣着破爛的男人和女人,站着的,全被繩捆索綁,狼狗撕,槍托砸;趴着的,全都僵在地上,有的蠕蠕地倒着氣,有的挺挺地咽了氣,那血水,將院子淹成了血的冰凌,哭喊聲,連馬子曉這樣久戰沙場見慣慘烈的都禁不住頭皮發麻。
馬子曉把眼睛使勁一閉——今天,算是交待這裏了—再睜開,仰起臉看看天,天瓦藍瓦藍,藍的像晶玉,象湖水,真讓人貪眼——噓。
「你是八路幹部?!」一個歪戴着帽子的偽軍朝他咋呼。這偽軍,一臉的麻子,大麻錢壓着小榆菜,像摞成的八千塊隕石,極度的興奮,隕坑臉變得紫紅紫紅,大敞着的懷裏,一團團熱氣滾滾冒出,襖袖捋到胳膊肘,手裏抓一根棗木棍,棍頭上凝着血滴,眼珠子瞪得像牛蛋,仿佛與馬子曉有八輩子的深仇大恨,他就是四老虎的二哥鄧雲賢,這貨,這會兒正得寵,就像吃個半飽的狗,歡實着吶。
「我是濟寧收湖貨的,」 馬子曉淡淡的,他見慣了這類街頭的混混,他們在世上也就披着人皮,連民族的敗類都夠不上。
「蒙鬼?皇軍的眼睛能揉進去沙子粒?!」鄧雲賢的牛蛋子眼珠子要瞪出眼眶,聲大的震耳朵發嗡,一看便知幹嘛嘛不懂,吃嘛嘛不剩的街頭無賴加不透氣的落在壟里的爛芋頭。
「不信?到濟寧南門口泰裕商棧打聽。」馬子曉笑笑,靜靜地迎住鄧雲賢渾濁的眼珠子光。
這漢奸,第一回見這眼光,尷尬以外,一時不知怎麼好,眼珠子轉悠老半天,才按住神,定在馬子曉的手腕上,「怎麼扎的牛皮腰帶?手腕上還有手錶印?分明是八路!」手裏的棗木棍猛一點馬子曉的腦門。
「給他落落(糾纏)嘛?揍就是了。」又過來一個同樣德行的歪脖子偽軍,牽一條日本狼狗,狗嘴裏噴出麻子臉一樣的大團的熱氣,狗舌頭伸出老長,舌尖也嘀着血滴,他是李連璧的二侄子,現在成了偽軍的副大隊長,也是牛二一類的無根子孬貨。
「我是那裏的二掌柜。」馬子曉被戳得後退一步,站穩腳跟,把頭轉到一邊,他從心裏噁心這層茅坑綠頭蒼蠅一樣的人,「不信?你翻翻擔子裏都是嘛東西,這是湖西憲兵司令部發的經商准許證。」
一見印着洋碼子的膏藥紙,兩個憨瓜偽軍麻爪了,光
第五節 政委被漢奸剔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