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公安隊戰前急動員,疏散開地界兒好與鬼子干,但是,他們錯了,錯在高估了自己的力量,造成了嚴重的損失。
與街心歡樂的劇場相反,公安隊的大隊部里,氛圍凝重緊張,人來人往形色匆忙。
彭琦輝剛剛得到金鄉地下組織傳來的情報:龜田親自帶領一個六百多人的鬼子隊,帶着輕重武器,直接來新河鎮,急襲公安隊。
他們顯然得到了八路軍正在新河鎮演戲慶新年的情報,所以長驅直入。
是戰是退,擺在彭琦輝、張華傑的面前。
戰?我弱對敵強,即使敵傷一千我傷八百,對剛剛恢復元氣的湖邊抗日力量,也是一個大創傷。
退?這聚來看戲的群眾,將遭受血腥災難,好容易開創的抗日新局面,又要惡化。
向上級請示?當然來不及了。
擺在他們面前的是緊急,是決斷。
彭琦輝、張華傑常年廝殺疆場,自然有軍人的氣概,又挾新勝之勇,就渴望再蹬高階,與龜天交手,再添新勝。
有這樣的心理鋪墊,他們的決定,很快就出來了:結束演出、疏散群眾、給日軍重創,再尋機撤退。
具體的方案,是彭琦輝帶領公安隊利用清河河堤,阻擊鬼子,挫其衝鋒的鋒芒。張華傑帶領公安局民警和基幹民兵,緊急疏散群眾,就牆外村莊修築掩體……
這一計劃是豪邁,無畏的,無疑是鐵血軍人的報國壯舉,但卻忽視了身處弱勢的現狀,違背了游擊戰的原則,使剛剛度過鬼子掃蕩的湖西抗戰又遭損失,事後,他們受到了嚴肅的批評。
在這裏,我們不得不中國革命的締造者毛澤東崇高的信仰,天才的智慧,博大的胸襟和精準的冷靜。舉家、舉黨血仇,卻棄「西安事變」擒捉蔣介石的良機,放虎歸山只為民族抗戰大計;為驅倭寇,則力排眾議,飛赴敵營;窯洞油燈,精算抗戰進程,奠出沖天根基,從投身革命到天安門城樓宣佈中國人民站起,竟基本無錯處和遺憾。
部隊在緊急部署的同時,彭琦輝來到了戲場。
戲場上,人山人海,都在聽台上的獨唱,靜的卻能聽見縫衣針掉在地上。
戲台上,小香蓮張蘊涵穿一身破舊的漁女衣,端一隻大土碗,和着竇昌戎的二胡獨唱:
四湖收,養九州,
微湖兩岸度春秋。
一湖荷花半湖藕,
野鴨成群魚滿舟。
浩浩湖水三千里,
萬頃良田保豐收。
窮人家吃糠咽菜流血汗,
財主家細米白面穿絲綢。
窮人家賣兒賣女無人要,
財主家小貓小狗娶媳婦。
……
聲情並茂,唱得太好了。
竇昌戎的二胡哨的也好,把每一尾音配得如詩如畫!
周圍的人全都浸沉在悲憤的氛圍中,人都知道小香蓮張蘊涵是個苦孩子,打小被賣到糧船上,給跑船的洗衣燒飯。四年的春季,運糧船在運河裏碰上鬼子的巡邏艇,糧和船被搶走,上面的人被殺淨。
小香蓮當時正在船尾洗衣裳,船老大見鬼子汽艇靠上來,自知大劫難逃,絕望之餘,一腳把她踢下船,給她一條艱難的生路。香蓮抱一個鍋蓋游上岸,孤苦伶仃,討飯生活,流落四鄉,在湖邊快要餓死的時候,被彭琦輝拾到,最後送過黃河當演員,才算有了八路軍的家。
彭琦輝看見她台上悲悲地唱,感覺格外親,分外憐。小丫頭掃蕩時遭毒打的傷還沒好利索,就趕着登台表演唱,宣傳百姓打鬼子,真不怨救她小命一條。
再左右看看,好多人喉管間發出淒淒的悲聲。
真不忍心打斷這樣的演出。
但是,情況緊急,容不下任何遲緩,於是,彭琦輝一腳跳上戲台,止住爺兒倆的演唱,向台下喊,「老鄉們,日本鬼子在中國犯下滔天罪行,象竇昌戎,象小香蓮,還有千千萬萬吶,我們要團結起來,行動起來,打鬼子,為他們報仇!」
「打鬼子,報仇!」台下人聲如洪鐘,同仇敵愾。
「老鄉們,鬼子不讓咱們看成戲,出來五六百,就要打來了!現在,演出到此結束,鄉親們快快回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