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沅笑個不住,陸允武皮糙肉厚耐得住,紀舜英卻是提筆的書生,再是君子六藝,要學些騎射功夫,也不常用,他能在山道上騎馬明沅已經覺得驚奇,這會兒叫個白胖小子一蹬,晃一下竟摟住了,還捏着他的面頰逗他:「叫六姨夫。」
虎子咧開嘴就笑起來,大聲叫一聲「六姨」最後一個「夫」字兒藏在喉嚨口,吐出來個氣音,噴了紀舜英一襟口水。
這麼白胖胖的娃娃誰不愛,明洛見着他就笑得眯了眼兒,趕緊接過來:「站門口作甚,趕緊到裏頭去,今兒我備了鮮湯鍋子呢。」
此時已經黃昏,翻得重山再走了這些個高高低低的山路,早就睏乏了,聽見能喝一口熱湯,還沒入口就先想着那鮮味。
明洛早早預備好了廂房,陸家宅子大,主家卻只有兩個,空院子都有兩三個,還都是大院子,防着陸允武請宴,吃醉了酒暫住一夜。
這會兒打理得乾淨,明洛滿心歡喜,下人都是原來顏家跟出來,見着明沅個個稱禮,還有再叫一聲六姑娘的。
院落齊整乾淨,木芙蓉開得正好,靠牆竟還有三兩叢竹子,明洛也不外道,指了竹子就道:「是安排給你們的,想着六妹夫是讀書人,怕這院子俗了,這才借點竹子的清意。」
屋裏頭床幔毯子褥子一應俱全,人才走到院裏,那頭熱水都已經端了來,絞了熱巾子抹臉解乏,不多時甜湯也端了來,裏頭加了玫瑰醬,明沅端起來才要吃,虎子直砸吧嘴兒,眼巴巴的看着她,見她瞧過來,眯了眼兒笑,討好道:「六姨。」
明洛颳了兒子的鼻子:「小饞嘮,見着吃的眼都直了。」
明沅卻把他抱過來,叫他坐在腿上,拿勺子餵他吃,虎子舌頭見着一點甜趕緊團了手拜拜,把明沅逗得直笑。
這屋子裏頭各處擺設都是新的,用的還是嫩綠桃紅,顯着一派春意,炕桌上一氣兒的芙蓉石杯子碟子,襯着嫩綠帳幔越發顯得艷,連鏡台上頭還嵌了一塊大的。
「原是要送給你的,知道你要來,也不走那水路陸路轉一遭了,乾脆備下給你用着。」一面說一面抱了兒子:「吵着你六姨,她原就累呢。」
虎子抱了碗不肯放,明洛把他交給養娘,叫明沅跟紀舜英兩個先歇一回,到夜裏正正經經要開個宴給他們接風洗塵,又轉身催了丫頭趕緊去請:「平素不見他往大營裏頭扎,這會兒倒不回來了。」
紀舜英自去洗漱,明沅卻拉了她:「五姐夫差事要緊,咱們總要修整兩日,還怕見不着不成?」
明洛原有說不完的話,聽見明沅這麼說,也不急着開口了,叫她安心洗漱,帶了虎子下去安排飯食。
忍冬幾個早把隨身要用的箱子着人抬了進來,開了箱子尋出明沅要換的衣裳,見着妝枱上還有妝奩,打開來裏頭都是滿的,胭脂花漬膏子樣樣齊全,還笑一聲:「五姑娘竟周到起來了。」
明沅聽見便抿了嘴兒,閨閣姑娘怎麼好跟當家太太比,看她就知道她過得不錯,散了頭髮一通,叫忍冬給換個新髮式,翦秋又尋了一套金廂加官進祿的首飾出來,明沅一看就搖頭:「自家人不必擺這場面,把我那套竹結玉的簪環拿出來。」
配着一身素淡,才打扮好了,紀舜英進來了,手上拿了個茶壺:「你可累?要不要歇一歇,只怕沒這麼早就開席的。」
他手裏拿了壺,半天沒找着杯子,只好把茶倒進芙蓉石杯裏頭,這才飲了一口,調過來侍候的丫頭趕緊找了杯子出來,還不住口的告罪,明沅擺了擺手,悄聲兒告訴了紀舜英,明洛初來的時候寫信也曾說過,說是這兒人吃茶都愛抱個壺,丫頭想必是本地人,上了茶竟忘了上杯子。
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紀舜英聽了盯着那壺看得會子:「難不成,還得對着壺兒喝?」倒跟販夫走卒沒個兩樣了,便是拿在手裏的壺,也不該做得這樣大,想了會兒,真箇對嘴兒飲得一口,惹得明沅伏在引枕上直笑。
采菽拿了個紅漆雕了百子圖的匣兒進來,打開來給明沅看了,是給虎子預備的如意方勝金錁子,還有一套兒的手鐲腳鐲兒,明沅拿起來看一回「撲哧」一聲笑了:「可用不上了,哪知道虎子生的這樣壯。」
紀舜英見她比劃着虎子的手腕,又說脫了衣裳定跟藕節似的,滿面是笑,直說虎子像年畫上抱魚的胖娃
364、黃銅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