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湘不意竟打成這個樣子,她喊了兩聲無人應她,往前想去勸的,安姨娘一句話叫她怔在當場半天回不得神,安姨娘把那句戳張姨娘心窩子的話又說了一回。
明湘這才知道自己定了人家,定的還是原來看中明洛的程家,她先是一頭霧水,等安姨娘半句也不饒人的爭起來,你一句我一句的聽了個七七八八。
安姨娘的嘴裏,自然是自家女兒溫柔貞靜,這才討了程家哥兒的喜歡,張姨娘不好扯着明湘,便說安姨娘手段下作,狐媚子勾引人,聽在明湘耳朵里,羞憤的恨不得能叫親娘住嘴,程家哥兒哪裏見過她,她又有什麼地方使了手段。
兩個姨娘越說越不像,彩屏卻不再拉了明湘離開了,來都來了,再走可不顯得心虛,只攔了她不讓她上前,若是她身上挨着一下半下的,事兒就更了不得了。
等顏連章來了,明湘更是沒有站腳的地方,不獨是她,連着她來的丫頭都怔在當場,哪知道這不聲不響的,竟是已經定下親事了。
紀氏眼睛一掃,頭一個看見明湘,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聽了多少進去,紀氏先指了彩屏:「把你們姑娘帶下去,這也是她該來的地方?」
她滿面怒色,同剛才的氣定神閒,只不似一個人,先說得這一句,又看兩個姨娘:「下人們爭閒氣,她一個主子攪和什麼,已經定了親的姑娘了,還來沾這事兒。」
這話一半是說給安姨娘聽的,她得了信兒便到處去宣揚,沒先想着往女兒這裏通個聲氣,卻去擠兌張姨娘,紀氏心裏怎麼不怒,她原來就想把這門親事說給明洛的。
依着明湘這麼個性子,但凡是家裏人口多些的人家,她便應付不來,最好是那人口簡單的,婆母脾氣好些,又沒個大姑小姑能磨搓她的,原還想着替她尋訪,哪知道顏連章問都不問一口應下來。
事已至此,再想旁人也是無用,要她為着明湘跟顏連章硬頂,還得開罪了程家自此交惡,那是再不能夠的,只好捏着鼻子把這口苦水咽下去,明湘也得着意調教起來,萬不能由着她這麼出門子。
見她這模樣知道她必是不知情,可就算不知內情,聽見這事便不該攪進來,紀氏眼睛一睇,跟着明湘的幾個丫頭全都打了個冷顫,彩屏趕緊把明湘扶出去,明湘叫紀氏那一句話說懵了,被兩個丫頭架起來拖了出去。
她一路白了臉兒,腳步虛飄飄的,心裏一陣陣的翻騰,也不知在想什麼,彩屏見她動靜全無,抹了一把臉:「姑娘,姑娘你可別嚇我。」
還沒到小香洲,人就半暈過去了,還是跟着的丫頭叫了採薇幾個,這才把人半拖半抬着送回了小香洲。彩屏拿了藥油給她聞,明沅也不能不管,上手一把掐了人中,掐出個紅印子來,明湘悠悠醒轉來,半晌才抽了一口氣,淚珠兒斷了線的滾落下來。
明沅聽了兩句,彩屏不敢直說,吞吞吐吐半掩半藏的說了兩句,可柳芽兒卻早回來了,她人小園子又熟,走了小道往落月閣去,拍開門跟小蓮蓬一說,蘇姨娘立即就叫院子裏全熄了燈,憑着對面院裏鬧翻天,她只當沒聽見。
連明漪都不在哭了,她緩過勁來趴在蘇姨娘的身上一抽一抽的,蘇姨娘摟了她,拿個布老虎哄她,嘴裏咿咿哦哦,明漪已經會說些話了,等那頭響了一聲又一聲,她便自己說道:「打雷了。」
這頭熄了燈,可人的耳朵卻都豎着,知道老爺太太都過去了,蘇姨娘心裏念聲佛,緊緊摟了女兒:「是,是打雷了。」
柳芽兒也聽了兩耳朵才回來,幾個丫頭一聽說,俱都驚的瞪大了眼兒,採薇最急,她知道明沅跟明洛最好,五姑娘人雖然愛占理愛挑東西,可自有來什麼事也是最急公好義的,哪個不知道這原是她的親事的,上房都透出這個意思來了,偏落到四姑娘身上,這兩個姑娘往後可怎麼處。
先是想着這個,後頭又想明沅,六姑娘夾在中間,又得兩頭受氣:「這可怎麼好。」幾個丫頭都不睡了,俱都披着衣裳在堂前等着,聽見這話面面相覷,還未有解,那邊明湘就叫人抬了進來。
這一通忙亂,到天邊泛白才算歇了下來,也不知道安姨娘張姨娘兩個怎麼發落的,明湘自醒了便怔怔落淚不說話,明沅陪着寬慰她,她先還不說不動,只盯着帳子上的纏枝花,明沅咬了唇兒:「這事兒賴不到四姐姐身上,四姐姐何必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