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言一句,聞人然平復下浮動氣血,回身欲為殘林之主穩住傷勢,眼角餘光卻已瞥見尚未離開的寰宇奇藏,腳步略一停頓道。
「看在林主的面子上,今天我可以不找你麻煩。但到現在都不離開,你還想做些什麼?」
「人是你引來?」
寰宇奇藏未及應答,皇甫笑禪突然仰起臉,略顯髒亂的長髮擋在眼前,定視着皇甫霜刃,緩慢而沙啞地問道:「為了一件神器,你故意引來刀瘟?」
「……你早該清醒,吾僅是一名追逐利益的人。」
蕭蕭風中默立半晌,寰宇奇藏語氣冰冷地不近人情,「肯按吾之前所言退隱最好,死守殘林也罷。對吾而言,其他人的性命,無關緊要。」
跨海二十年,霜歸劍燈現。而今兄弟面對面的重逢,漠然冷酷的利用,卻將滿心熱忱化為意冷。
寰宇奇藏雖還在乎着皇甫笑禪的性命,但已再非從前親近的兄長。不知多少個二十年等來,終究……只有一個絕望的結果。
常年積鬱的負面情緒,使得重傷的皇甫笑禪意識頹喪不已,指着皇甫霜刃的手掌無力垂下,無奈至極地搖頭嘆道:「這條江湖血路太長,太長……我累了,你離開吧。」
「吾自然會離開,但……」
不知存着怎樣的心思,寰宇奇藏轉身動突兀一頓,「剛才那人用得是五殘之招。」
「家門都不重要了,還須留意所謂的神功嗎?」
殘林之主心思細膩,發覺寰宇奇藏隱藏在表面關心之下的算計,不由更感痛心。仁慈已成本能不願直言拆穿,皇甫笑禪忍着悲傷,道:「殘林不再留你了。」
「你若執意不肯退隱,不久之後終將江湖再會。」
「吾究竟要退到哪裏,才不是江湖?」
感情疏遠連同爭執,都僅剩下只言半字。寰宇奇藏不答,動作如常地轉過身,望着聞人然語氣篤定撂下一句話。
「得到神器,並不意味你領先一籌。算算時間,慕少艾也該和北辰元凰商議,如何對付教主了吧。」
「問這種淺顯的問題,對你不覺得無聊嗎?」
「呵,那就看是誰更勝一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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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仙境,黑底金邊錦袍的南宮神翳,毫無惡客自覺孤身上門,含笑看向愕然的慕少艾道:「雙方立場對立,南宮神翳復生許久,一直沒時間與老友你敘舊。今日得閒特來尋你一會,打擾了麼?」
「老屈仔,客人上門,可不能失了禮數。」
尚未弄清南宮神翳來意,慕少艾目光一轉示意屈世途暫時迴避,旋即面朝翳流教主道:「唉,歲月最能消磨記憶交情。藥師我一把快散架的老骨頭,當不起教主屈尊喚友。」
「上了年紀的人,確實需要好好調理身體。黑派延命蠱術數不勝數,不如乾脆效仿當年,隨吾回四方台,共研藥理之學?」
「這,邀請來得太突然,藥師我一時接受不了,還須時間仔細考慮。嗯……茶來了,老屈的茶可是苦境第一,南宮教主你不試上一回,可是大大可惜。」
從內中走出的屈世途,還未將泡好的香茗放上桌。慕少艾便已先一步端過茶水,置於南宮神翳面前。
貌似不疑有他,南宮神翳手指拂過杯沿,淡笑着問道:「想必正道眾人不會在茶中下毒,那可就大傷感情了。」
慕少艾深吸一口吞雲吐霧,嘆息道:「身為故交老友,我只是擔心你現在的功體,多放了幾味補藥。否則元皇陛下解除後患,你豈不是十分危險?」
「哦,那吾就先行謝過你的關心了。」
細細品了一口,南宮神翳似是回味着什麼,若有所思道:「認萍生……不,慕少艾,其實北辰皇帝那方面,並非棘手難題。只要一粒同心蠱落腹,咱們大可化敵為友。屆時北辰家的小兒,就算想要對付本座,奈何自身問題無解,又還能有誰幫他?」
「同心蠱。」
像是突然聯想到什麼,慕少艾面色微變。南宮神翳卻若未見,淡笑道:「不好麼?」
「當然不對。南宮教主,背後話人短長,可是有失霸者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