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沖氣勢洶洶的樣子,韓謙突然間替他父親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
李沖早年隨父兄在軍伍之間長大,絕對要比馮翊、孔熙榮要幹練、務實得多,但要是他對此時城外的饑民真實狀況都一無所知,誤以為他父親今日進諫,是要助壽州一臂之力,又怎麼指望建立楚國後就罕出皇城的天佑帝能真正了解民間疾苦,能了解他父親真正的胸懷?
當然,朝堂之上,不可能所有人都不了解水蠱疫在饑民中大肆傳染的真實情況。
除了他父親外,京兆府既然早就嚴格控制染疫饑民進城,以及城中權貴都絕少從城外饑民購買奴婢,顯然大多數人對這一狀況都是十分了解的。
韓謙想到《管子》裏的一句話「下情不上通,謂之塞」,這是夢境世界在千年之後都無法克服的大弊。
近年來深居宮禁之中的天佑帝,不了解饑民疫情,誤以為他父親諫言驅趕饑民,是要將饑民都遷到壽州,助增太子一系最為核心的人物、留守壽州的國舅爺徐明珍的實力,因此心懷怨恨而震怒,也就不難理解了。
這是韓謙之前也沒有想到的關節,而為避免他父親再次上書激怒天佑帝,他現在還得必須儘快將《疫水疏》拋出來,說服三皇子及信昌侯他們依計行事,將城外的饑民安頓好。
不過,馮翊、孔熙榮就在身後,他這時候也無法找三皇子及李沖解釋什麼。
「今日冬至,沈漾先生風寒多日未愈,我等作為學生,理應前往探望,」這時候楊元溥從夾道那側走過來,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跟身後的郭榮、陳德說道,「陳德,你快去安排。」
楊元溥看到韓謙、李沖、馮翊等人在院子裏,不容置疑的說道:「你們隨我一起去探望先生。」
楊元溥極少出臨江侯府,但不意味着他就應該被禁足在臨江侯府之內。
陳德安排人去準備車馬,韓謙心裏又驚又疑,但不便推辭,餓着肚子也只能硬着頭皮跨上馬,跟隨着楊元溥等人往沈漾府上趕去。
林海崢半道遞給他一隻麥餅,飢腸轆轆的韓謙狼吞虎咽的吞咽下去,才有精力去細想三皇子楊元溥今日反常的態度,是否跟他父親今日在朝會向天佑帝諫言有關。
沈漾住在東城明安巷,他雖為皇子師,但在朝中也只能算清貴,沈宅也相當簡樸。
沈漾染了風寒,咳嗽不已,韓謙他們趕過來,恰好尚醫局的醫官得天佑帝的旨意,趕過來替沈漾診治,剛開了藥方要走。
楊元溥在沈宅也沒有耽擱太久,看望過沈漾從沈宅出來,站在馬車前,跟李沖說道:「聽說你府上有好茶,比侯府的珍藏都要潤口,也有好茶點,可否請我們過去嘗一嘗?」
「我父親在附近有一座別院,倒是有幾罐好茶藏在那裏,要是殿下不嫌棄,又不急着回府,可以去那裏歇一會兒!」李沖說道。
見李沖瞥眼看過來,韓謙才知道三皇子堅持出來探望沈漾,原來是跟李沖商議好的,看這邊距離晚紅樓所在的烏衣巷不遠,不知道所謂的侯府別院是不是就跟晚紅樓緊挨着。
郭榮沒有跟着出來,陳德才不會忤逆楊元溥的意志,一行人又簇擁着楊元溥往信昌侯在附近的別院而去。
與韓謙所料,信昌侯在附近的別院,與晚紅樓就隔一條巷子,看門庭不顯山露水,走進去卻別有洞天,曲徑通幽,有好幾重院落。
有不少目光穩健而凌厲的健奴守在院子裏,看到李沖領着楊元溥、韓謙他們走進來,也視如無物,似受過非常嚴厲的訓練。
韓謙不知道這些人是信昌侯府的家兵,還是晚紅樓暗中培養的殺手。
走到最里側的院子裏,一方丈余高的湖石假山正當院門,即便積了些落雪,猶有幾株綠蘿顏色正艷,也不知道從哪裏移植來的異種,給顯得清冷的院子添出幾分雅意。
眾人繞過湖石假山,就見庭院裏負手站着一位瘦臉蠟黃的中年人。
韓謙被他父親接到金陵城還沒有滿一年,也就與信昌侯李普隔着屏風談過話,沒有見過面,但看到李沖與此人眉眼有幾分相肖,也便知道他是誰了。
馮翊、孔熙榮顯然是認識信昌侯李普,這時候又驚又疑。
「哦,沖兒帶
第三十六章 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