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謙趕在天黑之前,回到芙蓉園,院子裏規規矩矩的坐着兩名身穿葛衣的老者,臉皮皺得跟枯樹皮似的,跟隨季福在着他們回來。
「這是州府的兩名匠頭,范爺說是少主這邊有事情吩咐,叫我領他們過來等着。」季福欠着身子說道。
季福倒是聰明人,到敘州後就緊跟着范錫程身後走動,多半也是想着通過范錫程,能在敘州撈個出身,反倒覺得他兒子跟着少主韓謙身邊,想攀附過去,是痴心妄想。
即便季福早年是巢州官辦造船場的大匠,那也是另立戶籍、祖祖輩輩不許入仕的匠戶。
「范錫程說我有什麼事情吩咐你們去做?」韓謙疑惑不解的問道。
季福跟兩名老者都愣在那裏。
范錫程吩咐他們說少主有事找,他們也沒有敢多問幾句,誰知道少主壓根就不記得有什麼事情。
「你們會做什麼?」韓謙問那兩名葛衣老者。
兩人木訥了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圓溜話來,季福代為回答道:「他們倆是州府工師院專司打造銅鐵器的匠戶,許是范爺搞錯了,我這就領他們出去。」
「哦,我確實要用他們,留下來一起吃飯,等吃過飯再說事情。」韓謙這才想到他父親這是要盯着他在敘州,將測角儀先造出來。
又不是在顛簸不休的船舶上,陸用測角儀很簡單,比較有難度的是標識刻度時要用到《周髀算經》裏等分圓弧的演算手段;要不然的話,就無法保證刻度足夠精準。
估算一座山峰的高度,有個十幾甚至幾十米的誤差,都不是什麼問題,但他父親要是用這種手段反推周邊地勢的相對高程,以便在敘州的丘陵帶開挖河渠,誤差稍大,挖出來的河渠就會直接廢掉,過不了水。
此外,韓謙看到他父親在往敘州的途中,也有看到造梯田的資料,多半還會想到在敘州鼓勵造梯田。
傳統的梯田,多為旱地;要造水田,就要在山坡上造陂塘、蓄積雨水,同時還需要同層的梯田高低落差保持在一個極低的數值上,要不然梯田裏就蓄不住水。
敘州雨水充沛,水田的產量遠比旱田高,但純粹通過目測,一遍遍嘗試,要想將一片梯田耕墾得平直,不知道要浪費多少人力、物力。
真能用測角儀將山坡上的一圈圈等高程的點確定下來後,再沿着等高程點的圍墾梯田,則不知道要省多少事情。
這麼一件看似極簡單的東西,在地形複雜的敘州用處極大,也難怪他父親迫不及待的追着趕着要將這事做成,就生怕他給忘了。
當然,對韓謙說來看似極簡單的事情,但真正靜下心來去想怎麼做,卻並不容易。
比如測角儀的台基必須能在野外進行精準而細微的調節,以保證台基面恰到好處的保證水平;而台基面的水平檢定,倘若還是停留在刻畫十字水槽的程度,就太過粗糙。
韓謙想到氣泡有着始終會飄浮在液面最高處的特性,心想用通透性好的琉璃或者水晶,將一小粒氣泡封在十字水槽之中,到時候以氣泡的具體方位去檢定水平度,應該會更加精準。
而這個測角儀的台基面本身要做得足夠平直,靠傳統的澆鑄是肯定不行的,後期還是需要老匠工進行研磨。
將這些做成之後,還需要對應角度的三角函數值演算出來,列出表格,方便實際使用者查找數值進行高程差的計算。
韓謙自然不會手把手去教州府的工匠怎麼去造測角儀,當下也只是將他的設想跟兩位老匠工詳細說過一遍,臨了又畫出一張相對簡單的示意圖,讓他們先依葫蘆畫瓢的先去製造。
韓謙想着等他們先造出實樣來,然後再一點點去調整,這或許比他直接設計出精準到毫釐的圖紙、讓他們依圖造物,要更方便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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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看到父親從前衙回來,還請到薛若谷、李唐、秦問三人一起到芙蓉園來飲酒,韓謙便跑過去作陪。
當着薛若谷、李唐、秦問的面,韓謙也不加掩飾的挑明他會用種種手段,促使荊湖湘潭的民眾湧入敘州來,到時候還要請薛若谷、李唐、秦問三人給予方便。
薛若谷三人皆是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