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宋群島北,陳來島。
日光照在雪白沙灘,微微歪長的椰樹蔭下鋼筋水泥修造龍虎道君廟裏,陳沐將黑娃韁繩拋下,抬頭望着七重炮塔。
「此時此刻,陳朝爵部應已擊潰腓力在關島的艦隊。」
陳沐微揚着頭,揮手讓廟中前來的守軍免禮,抬頭望着寶塔伸出的黝黑炮口,臉上揚着笑意對亦步亦趨的平托道:「十五門重炮,不懼火燒、不畏炮擊,駐百軍可擋千人,它很美。」
前面的話平托都是認可的,他不知道水泥是什麼材料,但他知道這東西能扛住重炮轟擊,但是美?
如果沒有那些猙獰炮口,這座在平托眼中散發東方神秘的廟宇是具備與眾不同藝術的,但加上炮口就不一樣了。
就算造型再別致,也不能改變它是一座殺人利器的現實。
「將軍在關島擊敗西班牙、英格蘭和愛爾蘭國王腓力的艦隊,下一步呢?」平托總是對陳沐下一步感到好奇,戴着厚厚眼鏡的白鬍子老頭攤手聳肩做出滑稽的動作,道:「里斯本、果阿、澳門可不是將軍的敵人。」
腓力二世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他的父親查理五世退位後,他繼承了哈布斯堡除家族起源地奧地利和德意志外所有土地。
包括了西班牙、尼德蘭、西西里與那不勒斯、弗朗什孔泰、米蘭及全部西屬美洲和非洲殖民地,隨後又通過聯姻拿到英格蘭與愛爾蘭國王,成為整個西方世界最有權勢的貴族。
這樣的天之驕子自然有人詬病,人們對他最大的詆毀在於血緣,他們家族有標誌性的鞋拔子臉與錐子下巴,人們甚至會把腓力二世的好戰歸咎於他娶了自己表妹。
腓力二世在之前幾乎是平托所知道的人里最好戰最瘋狂的人,直到他認識陳沐。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陳沐究竟為何與西班牙宣戰,好像就是隨口一提。就在一次例行前往濠鏡燒毀意見箱的行動中鑽進聖保祿大教堂,決定和西班牙宣戰。
那個時候他顯然還沒有完全掌握宣戰的權力,尚需自導自演一出海盜攻濠鏡的戲來。
用中華帝國的話說,叫今時不同往日。
當這樣一個人掌握着大明帝國對外宣戰的權柄,老平托當然希望他把葡萄牙當成最忠實的朋友。
注視炮塔的陳沐終於在沉默中把目光從七重寶塔上收回,轉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平托很短時間,眼神不知在想些什麼,這才綻開笑容示手向前,道:「走,外面很熱,我們快進去,葡萄牙當然不是我的敵人。」
廟宇並不像外面看來那麼富麗堂皇,雖然也雕樑畫棟,但坐在堂中平托總覺得陰氣逼人,尤其兩個陳沐同時注視自己的時候。
上面那座雕像不知是怎麼雕的,不管坐在哪,都覺得雕像眼睛在看自己。
下面對坐的這個陳沐更了不得,端着旗軍呈上的冰椰汁飲了一口,放下茶碗問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們是怎麼開始大航海的呢?有商賈有軍隊有探險隊,為了什麼?」
大航海?
平托自問見多識廣,但驟然聽陳沐提到這個名字還狠狠想了想,這才反應過來,想要回答又想了想怎麼把母語改成漢話,這才有些結巴地說道:「從來沒有人把這些聯繫到一起,將軍這麼問,老夫要想想。」
喲,還老夫!
平托跟着陳沐,越來越像個會說漢話的呂宋人,穿着粗布薄衫頭戴方巾,組織着語言對陳沐道:「我知道將軍問這話的意思,但對我們來說這是兩回事,並且——我們向大海探險,中華帝國不行。」
陳沐興致上來,問道:「兩回事,怎麼說?」
「就像將軍時常掛在嘴邊的,政治、軍事、經濟,你們龐大的官僚,我們統統都沒有,就像你說的大航海,那不是像將軍這樣,一力承擔龐大帝國的遠航與征途。」
「在我的國家,唯一能與之對等的是亨利王子,以親王的名義設立航海學校、鼓勵出海,但那僅僅是為了傳播天主的信仰,作為主虔誠的僕人,探索未知土地並將主的光輝播撒過去是僕人的天職。」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是馬可波羅的遊記,財富,每個人都想擁有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