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帥,他怎麼還在這?」
邵廷達攤開手道:「俺告訴他,這些輜重都是天軍戰利,他很爽快的答應了,而且還要再和俺做樁買賣他打算為亞洲的明軍提供這場戰爭的輜重。」
黑雲龍挑眉看了福哥兒一眼,「他怎麼提供,這會將我部情報泄漏給西軍,他們會知道我軍兵力、兵糧多寡,在哪和將要去哪,邵帥三思。」
邵廷達頷首,讓黑雲龍坐下後才道:「雖然阿爾曼薩說西軍都是如此,歐羅巴諸國作戰經常有糧商大賈為兩支軍隊提供兵糧,但我也信不過。」
「目下繳獲兵糧已足我部半月用度,糧食的事邵某不會假西人之手,然天有不測風雲,我等深入敵境,先留住他,難保有水盡糧絕的時候,有個保險總是好的。」
看見邵廷達考慮到這個方面,黑雲龍眼中對福哥兒的提防才少了些,眼看帳中沒有旁人,坐在椅上微微偏過身子用北方官話問道:「十六叔,這西人背叛自己的國家卻對我們這般殷勤,他想要什麼?」
他還是怕福哥兒能聽懂漢語,西人有不少人能聽懂漢語的,不過他們只能聽懂廣東話,福建人說話就很難聽懂了,至於北方官話西葡兩國更是一點兒都沒接觸過。
別說外國人,邵廷達聽起北方官話都費勁。
不過邵廷達認為這很失禮,他用緩慢的西班牙語說道:「福哥兒願代新西班牙總督支付僱傭軍的酬勞,以換取亞洲向大明開埠後取得瓷器的經營權。」
黑雲龍眼珠轉了又轉,消化了邵廷達話里提到的信息,抬眼看了福哥兒一眼,緩緩點頭。
這個西人商賈並不認為自己是背叛者,他在幫助自己的總督,並奇貨可居,押阿爾曼薩能取得最後的勝利,然後將從阿爾曼薩手中得到明國瓷器的買賣權。
黑雲龍隨口問道:「瓷器,你們喜歡瓷器?其實黑某覺得綢緞更好,比瓷器划算。」
福哥兒搖了搖頭,臉上依然掛着笑容,看得出來,雖然黑雲龍對他有些冷淡,但他非常尊敬這個率領騎兵的明軍將官騎馬的高人一等。
福哥兒意識到黑雲龍的西語不太好,他語速緩慢地解釋道:「綢緞儘管奢侈,但它是日用品,只能取得多倍利潤,但瓷器不同,瓷器是藝術品,不同的藝術品。」
「墨西哥的工廠能出產綢緞,歐羅巴諸國宮廷更喜歡天鵝絨,就是你們的漳絨,那能讓我賺錢,但瓷器不同,沒有任何地方能製作那樣精美的東西,關鍵在於!」
福哥兒抬起一根手指,着重道:「瓷器上有明國人的生活圖案,那是賺錢的根源,我們的藝術品只有神、貴族,沒有百姓沒有商人。」
「我無法把貨物賣給神明,貴族都是窮光蛋,真正的財富掌握在商人手中,他們會願意出更高的價錢,購入繪製商人圖案的瓷器,一個盤子比一套板甲還貴。」
黑雲龍與邵廷達很難理解這種買賣思路,更難理解瓷器對歐洲精神上的衝擊。
在宗教專制的歐洲,冒險家與商人借征服新大陸的機會,憑才智、武力取得提升階級的通行證,卻發現上面是一個離神更近,更受控制的世界。
漂洋過海繪製孩童在宅院玩耍、走卒販夫茶館聽戲的青瓷,能為任何人提供內心的平靜。
正逢黑雲龍不知該說什麼接話時,邵廷達揮揮手道:「福哥兒,看你本事的時候到了,一百二十,二百張吧,二百張蓆子,沒有蓆子就用馬皮牛皮、棉毯毛毯。」
「黃紙香燭、陶瓮木匣,七天內要用,這些東西會有人告訴你數量的。」
福哥兒想了想,雖然不是很懂用來作什麼,還是點頭道:「將軍放心,這些東西周圍的印第安部落與西班牙村落應該都能找到,請准許我暫時離開。」
等福哥兒帶着那算盤的少年僕從離開,黑雲龍才憂心忡忡地問道:「十六叔,咱死了多少人?」
「陣亡一百二十七,還有一名百戶在內的三十四人軍醫說活不過今夜,主要是病秧兒帶的三個百戶部,陣亡近半,活着的也人人負傷。」
「今天夜裏,軍醫會把陣亡與負傷的種類報上來,各部軍匠要好好琢磨俺跟沐哥縱橫南洋,自出海就沒死傷如此慘重過。」
死傷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