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禱告室,身着黑袍的神職人員虔誠跪拜,雙手緊緊攥着懸掛胸口的十字架,嘴唇哆哆嗦嗦地念叨着什麼。
白塔雙重城牆外的炮聲傳入塔內,驚了倫敦塔的資深居民——六百年來冷眼旁觀發生在倫敦塔內一樁樁陰謀與殺戮的渡鴉。
英格蘭沿襲羅馬人的習慣,從屠宰場到泰晤士河畔隨處都為渡鴉準備了壁龕,以依靠渡鴉來清理城內城外臭氣熏天的腐肉與垃圾。
尤其是在倫敦塔周圍,樹梢與城牆隨處可見這些體型巨大、有彎鈎喙的黑色鳥類。
因為倫敦塔外的空地也是王室與貴族的刑場,劊子手的行刑斧在英文裏的名字就叫做渡鴉石。
依照他們的傳統,被斬於渡鴉石之下的犯人,屍體往往被棄於刑場,以示懲戒,而每一次宮廷陰謀掀起的血雨腥風最終都被腐肉引來的黑色旋風蠶食一空。
全身籠罩在黑袍下的神職人員擔憂地聽着炮聲與遠處傳來的廝殺聲,透過禱告室的小窗望向被火把照亮的外牆。
高牆使人無法獲知二百步外的戰鬥情況,但老修士的眼神透出隱隱的擔憂。
遠處高舉火把的人流像河水般自街道湧來,似乎已經把逼近倫敦塔的敵人包圍,修士並不在意白塔外的戰鬥究竟會持續多久,也不在意守軍的傷亡數字,他只希望那些入侵者不要再用火炮了。
那些對城牆毫無威脅的火炮再響起來,渡鴉就飛走了。
神職人員的嘴始終哆哆嗦嗦地反覆念叨着一句話:「渡鴉飛離之日,白塔崩塌,王冠落地。」
修士本該跟着女王一同北上離開倫敦,對這場戰爭而言,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修士留在城內也無濟於事,但他如今還留在這,就因為這句讖語。
已經沒人知道這句讖語究竟是何人所留、又究竟是為何而留,但人們對此深信不疑。
白塔內的兩隊衛士舉着火把從正在發生戰鬥的西牆退下,踏着曾墜落女王母親頭顱的綠茵地,快速集結在羅馬古城牆外的東牆上。
天快亮了,清晨的霧氣給修士的眼睛蒙上一層茫茫的灰,城內的戰鬥似乎極為緊張,很長一段時間裏他有些背的耳朵聽不見任何叫喊與咆哮。
只有遠處隱約傳來兵器相撞的聲響與斷斷續續的慘叫證明戰鬥仍未停止。
他看見幾名騎士率領着大隊人馬自城東的街上打馬而過,不一會城門開了,整個倫敦塔內的士兵都在高呼查爾斯男爵的名字。
直到此時,修士懸着的心才終於落下,如釋重負地閉上眼睛——這座城市的守護者還在,倫敦的軍隊還沒被摧毀。
查爾斯男爵穿戴着鍍過金的黑色板甲,掀起的面甲下一雙佈滿血絲的眼微微腫着,這一刻他與老修士感同身受。
倫敦塔還未陷落!
向城市其他地方引導流民極其費神,甚至不亞於真刀真槍地與明軍打上一場。
他的部隊正緩緩入城,超過一千三百名戰士正準備入駐倫敦塔撤換下徹夜未眠的白塔守衛,男爵翻身下馬摘下戴在右手的板甲護手,向左右指派着白塔內需要小心的駐防位置。
有人向他報告:「爵士,敵人開始動搖,打算從倫敦塔南方的泰晤士河北岸向東突破。」
「派人登上南牆阻擊,告訴城外的人向東撤退,把他們堵在倫敦橋上。」
查爾斯僅是眯起眼睛想了一瞬間便做出決定,他無法遏制地打了個哈欠,道:「這些敵人很強,一定要圍困他們,能殺的殺,殺到剩下的人願意投降——策反了守軍,必須要弄明白怎麼做到的!」
男爵心裏有太多疑惑了。
戰鬥與衝突進行了將近四個時辰,他才剛剛弄明白明軍如何突破倫敦城。
先前根據明軍一進城便迅速奪取西敏寺的動向讓他傾向於猜測城內有明軍的內應,看見與明軍並肩作戰的守軍更讓他篤信這一點。
但他仍然弄不明白這是怎麼做到的,他從未考慮過這種情況發生。
怎麼會有倫敦守軍加入敵人?
他們面貌不同、語言不通,混亂的戰鬥里極容易被認錯遭受攻擊,怎麼還會有人加入明軍?
不過還好,這一切在查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