哱承恩睜開眼向東眺望,東邊除了河還是河,一眼望不到邊的卡馬河。
但哱拜說他們身後不是河,是來自西伯利亞汗國追隨大明的蒙古後裔。
這些人需要殺死哥薩克以告慰死在戰爭中的祖先。
而在他們身後依然不是河,而是抱着同樣想法、名義上的總兵官卡拉恰。
再往後,是大明官軍、大明金國官軍、蒙古諸部部眾及家眷數十萬人。
還有更遠的大明帝國,哱拜到現在也不太清楚帝國為何發動聲勢浩大的西征,身為蒙古人,他能理解大明金國對草場的渴望,他們也知道祖先曾抵達東歐平原。
從大明金國來的車臣汗在中軍每次一聽戚繼光提起要讓他們在西方當大明藩籬,就高興得要飲下整整一囊馬奶酒。
嘴上還不住地嘀咕那是金帳汗國的土地,可不能落在奴隸手中。
但大明發動遠征的意義,哱拜一直不太了解,但他也認為自己不需要了解,作為先鋒,只需要打好眼前的仗就夠了。
選擇的意義並不在於結果是否好,而在於比起其他選擇的結果,這個選擇的結果是否是最好的。
他殺降兵,跟這些降兵沒太大關係,只是這些降兵早晚會死,不死在他手上,也會死在河對岸的卡拉恰手上,因為卡拉恰及西伯利亞汗國的士兵會殺了他們見到的每個哥薩克。
死在他手上,哱拜沒有麻煩,處理起來也很簡單,剩下幾個在伊斯凱爾城就投降明軍的哥薩克一番唬嚇,就能讓他們繼續講故事。
關鍵還是在河對岸是西伯利亞的卡拉恰。
儘管戚繼光安撫過他,說任命卡拉恰做總兵官是收攏人心,讓他好好在前征戰,也是為安定西伯利亞的庫楚汗,安心做好大後方。
哱拜能理解這樣的安排,也能把自己當成前鋒的督軍,但他對戚繼光沒有看法,並不意味着能對卡拉恰沒有看法。
他不能讓已經投降他的兵死在卡拉恰手上,這會影響他的軍中威信,也會助長卡拉恰的威風。
這事其實從他驅使哥薩克蟻附攻城不用火攻起就已成定局,不論城寨能不能攻下,那些哥薩克都活不成。
現在問題解決了,他不費一兵一卒俘虜了當地最有聲望的卡耶,並取得城內所有財物,只是城裏沒人了而已。
上千副未經加工的毛皮、足夠上萬部隊吃上兩年的糧食、上萬件不算太厚實的衣物與用具,還有更多能武裝士兵的兵器鎧甲,以及大量可供變賣的財貨。
更重要的是卡耶。
他被哥薩克用粗麻繩從屋子裏拉出來時,還頗有幾分趾高氣揚的不服氣模樣,用哱拜聽不懂的言語罵罵咧咧個沒完。
但當哱拜的人把那些哥薩克統統殺個乾淨,只剩下他和躲在領主木屋裏的二十多個女眷與小孩時,這個穿絲綢袍子戴金戒指的年輕人汗出如漿。
很快就尿了一地,腿軟地扶都扶不起來。
也不再叫罵,變着法說了好幾種言語,生怕因言語不通叫這些韃靼人殺了。
哱承恩不屑地抱臂繞着卡耶走了幾圈,回頭對哱拜道:「孩兒還以為他是條漢子,卻不想他懦弱得很。」
哱拜輕哼一聲:「先前他是不怕,覺得別人的兒子會死,他爹的兒子就不會死,現在是覺得我真會殺他,所以怕了。」
卡耶是幸運的,在他所掌握的言語裏,有很多詞語來自三百年前蒙語的變化,勉強能叫哱拜的部下聽懂,不過即便如此,也吃了一番皮肉之苦。
倒不是草原部眾動的手,是哱承恩手下已經歸附兩代的蒼頭軍,他們的第二代從小就生在長城以南,說他們是大明人也沒毛病,在逼供時擔任翻譯。
翻譯工作實在太難了,經常氣不過需要踹卡耶兩腳。
卡耶為了能讓自己活下來,被問到的、沒問到的,只要是能讓自己活下來的,全部都說出來。
同樣只要是能讓自己在這幫看上去就殺人不眨眼的蒙古人手上活儘量久的,全部都說一半留一半。
「嘿嘿!」
逼問卡耶的工作幹了足足大半個時辰,哱承恩終於心滿意足地拿着用漢文寫成的筆記,交到哱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