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國的東線戰場,茫茫曠野的雪原上,綿延的鹿隊在前進。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們向北,尋找冬天的足跡。
鹿隊的人並不多,但有三個巨大鹿群,上千頭長着巨角的鹿踏着緩慢而堅定的步伐沿着鄂畢河一路向北穿越沼澤。
趕鹿人穿着熊皮內襯的明軍棉甲,他們的靴子與甲裙已骯髒得看不出本色、肩膀與臂縛連接處的獸首肩吞也磨掉了漆料露出鋼鐵原色。
唯獨胸口的後背的團龍附近赤色依然,像雪原跳動的火。
他們是戚繼光的征西明軍,隸屬第四步兵子營第二沖騎兵權勇隊,指揮官為烏拉爾游擊將軍王鳴鶴,帶隊長官是百總徐有勉。
徐有勉的使命,是跟着三個遷徙的鹿群自烏拉爾山下一路向北,護送它們回到北方。
這些鹿,是王鳴鶴部三營將士的恩人。
在萬曆十一年,董一元的萬歲軍攻陷沙俄控制的西伯利亞汗國都城伊斯凱爾城,將其交還庫楚汗手中,軍事行動大為成功。
但在大軍屯駐哈薩克汗國的戚繼光看來,大雪封死了道路,後方不知前線狀況,故派遣王鳴鶴攥着一副哈薩克汗國的地圖押送輜重補給北上。
那時候王鳴鶴還不是游擊將軍,他是騎兵權勇隊長官,官拜輕軍千戶。
所謂權勇隊,就是預備隊,是戰時編制,有文化的統帥才叫這個,沒文化的陳大帥通常戰時臨時指派某千戶做預備隊,不設權勇。
王鳴鶴就是有文化的長官,他是被北講武堂的出身,從軍前就飽讀詩書,從軍後更維持着這一習慣,就連部下都優先提拔有講武堂或北洋士兵學堂身份且文化程度高的軍官。
而輕軍千戶,也很明顯,其兵力構成多為蒙古輕騎,組織薄弱、士氣衰弱、戰力貧弱。
這樣一支部隊,被手裏只有一張哈薩克汗國測繪北方地圖的王鳴鶴帶着押送輜重,迎着漫天風雪踏上尋找伊斯凱爾城的路。
顯然是一場災難。
因為哈薩克汗國繪製的北方地圖吧,就是把筆給魏進忠,他也會畫——找張紙,下邊寫上哈薩克,中間畫個小樹林,北邊畫個三岔河,三岔河口畫個點,圈上伊斯凱爾城,就算成了。
連道路都沒有。
王鳴鶴也不知道有多遠,就悶頭走,而且路上很難遇見原住民,都被葉爾馬克的哥薩克殺個乾淨,就算還有活口瞧見軍隊行進遠遠地就躲開了。
有時候會遇見好心的百姓,給他們指明城池所在;有時候遇見擔心他們是壞蛋的好心百姓,會把手指向莫斯科的方向;有時候會遇上壞心眼哥薩克假扮的好心百姓,會指向正北方。
所謂的伊斯凱爾城,也成了王鳴鶴意識里一座不一定存在的城池。
因為它有時在左邊、有時在右邊、有時在前邊。
有時還有三百里就到,有時還有一千八百里才到,有些時候會長了腿跑到四千里外。
他們就這麼走着,有的人病死了;有的人丟下兵器逃跑了;有的人偷了輜重逃跑了。
八百騎的權勇隊,最後在烏拉爾山下過年,只剩下五百餘騎。
其實路上王鳴鶴就已經知道他們走的方向錯了,但除了繼續向前走,別無他法。
部下無法承受更漫長的行軍,實在是冰天雪地他們自認為留在軍隊裏每日向前行進是唯一活路,否則但凡有一條生路,權勇隊絕不會還剩五百餘人。
就算士兵們把他殺了各取輜重四散而去,都極有可能。
只是他們沒辦法,這才強聚在一起。
如果此時說回頭要再走上千里路回去,這將是王鳴鶴此生所下達最後一道命令。
在抵達烏拉爾山東側的鄂畢河畔後,王鳴鶴決定不走了。
那是無名山谷里茂密的凍土森林,寒冷讓兵器變得不再耐用,刀劍都不好用了,他們用火藥炸斷了許多樹,用樹枝在地上燒了足足七天,這才把土挖開打下第一個屋子的地基。
儘管食物、兵器、火藥、藥物都很充足,水也不缺,可建築營房需要時間,士兵還是一個一個的病倒,讓軍官心急如焚。
就在王鳴鶴萬念俱灰的時候,這些鹿群出現了。
同樣迷途於遷徙路上、同樣饑寒交迫已至絕境的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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