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被那雙堅實的手臂緊緊抱住,絲毫動彈不得,我卻毫不留情地張口,向那人的脖頸處咬去。
他的頸窩處依稀有個傷疤,淡紅的血色令我覺得礙眼,一口咬下去,竟扯下一塊皮肉來。
那人悶哼一聲,卻依舊緊緊抱着我,一動不動。
他便這樣任由我一口口地咬下去,直咬到我揮霍完了最後一絲力氣。
我聽到他在我耳邊一遍遍地喚着:「心月,心月……」
是了,在這個世界,只有一個人,會用這樣好聽的糯米音,喚我的名字。
「秦……帶她走……」
我眼前一黑,癱倒在他懷裏。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夢境中,不再是一片雪境,而是地獄般的火海。
仿佛置身於熾熱的熔岩中,身邊是不計其數鮮紅的火舌,肆意舞動着舔舐我的身體,無休無止……
「熱……好熱……」
我痛苦地呻吟出聲,喚回了些許意識,依稀感覺到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有人用濕布擦拭着我的掌心和額頭。
依舊無法睜開眼,只能恍惚聽到身邊一個焦急的聲音:
「道爺我用金針鎮住她的大穴,雖能保住我徒兒一時性命,但終不是治本之法。」
「敢問劉老前輩,如何才能救她?」
「難!我徒兒中得是唐門的千日無憂散,此毒以北疆千日醉火蘭和着西域苗蠱粉製成,一服成癮。這毒本是我三師弟門下公儀楊所制,怎會被拿來用在我徒兒身上?」
「我這就去見我三弟,逼他交出解藥!」
「那白丸不過解一時之痛,並非解藥。此毒……無藥可解!」
他一句話說完,眾人皆陷入了沉默。
無藥可解……我在心底悲涼暗嘆:既然如此,麻煩你們哪位趕緊了結了我,別再讓我受這烈火焚身的煎熬……
須臾,聽到那個清糯卻沙啞的聲音:「前輩無論如何要想個法子,哪怕只有一線生機……」說到此,那聲音竟哽咽而斷。
「事到如今,只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以毒攻毒!尋世上最毒的毒物,與這千日無憂散的毒對抗,或許能將毒性相剋化去也說不定。」
「敢問前輩,哪裏有這樣的毒物?」
「據我所知,金陵城北鐵劍山莊,莊主赤鐵虎手上有個傳家之寶,名叫千年冰蟬,劇毒且性寒,正與這千年醉火蘭毒性相剋,只是那鐵劍山莊……」
迷迷糊糊地聽到這裏,我再度不堪忍受地昏了過去。
盛夏的天氣,暑熱逼人。
鑑於我尚未復原的孱弱身體,被全家人勒令在屋裏躺了一整天,直至日暮十分才被放出來,在庭院裏散步透氣。
院子裏的大柳樹上,知了在聲聲叫着夏天;大門外的街巷裏,依稀傳來孩童散學的喧鬧;院牆隔壁,依舊是老王夫婦有一聲沒一聲的爭吵,一切都回到了過去的老樣子。
我依舊坐在院中青石井的石欄上,心中充溢着滿滿當當的幸福。
恍若隔世,我終於回家了。
在我師父老道士的山間小院住了月余,姑娘我終於藉助那千年冰蟾的毒性,將體內的千日無憂散漸漸化去,期間猶如癮君子戒毒般的種種痛苦,不堪回想。
化毒期間,從我師父以及前去探望的小樹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
其一,三皇子朱高燧因欺壓百姓、酗酒狎妓、姦淫良女、目無尊長等罪名,被太子朱高熾在他們皇帝老爹面前狠參一本,且條條皆有實證。今上大怒,金鑾殿斥之,責令三皇子守孝陵一年,禁足思過。
其二,江湖上響噹噹的鐵劍山莊,卻被人在一夜之間襲破,還強搶了傳家之寶千年冰蟾。莊主赤鐵虎氣憤難平,揚言要下江湖追殺令通緝元兇,卻被當朝太子親自出面安撫,並賜下一件絕世珍寶魚腸劍,這才息事寧人。
於是,江湖上又多了「多情太子賜劍求藥為紅顏」的傳奇愛情故事,讓正躺在病床上的當事人我萬般感慨,人民群眾八卦起來,比狗仔隊厲害多了。
其三,沈正被監察御史彈劾,言其在北京為官期間有行賄上官之事,經查實,沈正被革去官制、廢去功名,終生不復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