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只有當災難無可避免地降臨後,我們才能看清那些隱藏在平庸、軟弱下的偉大靈魂,這種人很多,多到無例可舉的程度,比如墨檀麾下這支聯合部隊裏的絕大多數人,其中難以被瘟疫感染的傢伙們有無數機會可以離開這片險惡之地,卻始終不分晝夜地戰鬥在最前線;還有很多明明有着足夠藉口躲在後方,卻毫不猶豫地陪着那些『專業人士』一起投入險境的普通人,也不知道在圖個什麼......
所以無論他們是強大還是弱小,無論他們是以一當十的扛鼎猛士,還是揮着大勺炒飯的平民廚子,都有資格被冠以偉大、英雄這種對死人來說一文不值,對活人而言不值一文的名號,因為這些人或是在為別人的生命而奮鬥,或是知道自己想要守護什麼,總之都挺不怕死、也夠豁的出去。
我們可以嘲笑他們愚蠢,卻無法否定他們的價值。
不過無論是在何時何地,他們都絕不會是主流,當然了,烈士紀念碑這種地方不算。
總而言之,這種人雖然在特定情況下,比如當前的米莎郡確實有很多很多,但也僅僅只是『很多』而已,更多的,則是那些主流的、從心的、標準的智慧生物,即是那些無論如何都想要活下去的人,也是那些為了活下去可以放棄一切的人,真正的——大多數人。
足夠真實,並不應該被定義為醜惡......僅僅只是不夠偉大而已。
我們不應該因為一個人貪生怕死就去指責他,畢竟繁衍與生存是所有智慧生物的本能,而英勇就義不是,那是加分題。
而絕大多數在關鍵時刻做不出加分題的人,則會被映襯得十分狼狽,讓旁觀者難以不心生厭惡,雖然把這些『旁觀者』自己扔到無可抵禦的天災人禍面前也多半會是同樣的結局。
人性本善也好,人性本惡也好,這兩個立場其實不存在對錯,因為人和人本身就是不一樣的。
加赫雷斯一直以來都如此覺得,所以並沒有因為面前這些人的『醜態』而滋長出半點厭惡,因為他很清楚,如果無罪之界並不是一個遊戲,如果自己並沒有得到那個女孩的救贖,只會和這些人一樣。
「大人,牧師大人!」
一個面色鐵青,脖子上覆着一層暗紅色膿包的人類男子撲倒在加赫雷斯面前,哭嚎道:「讓聖女殿下救救我吧,我已經要不行了,我馬上就要死了,我......我不想死啊。」
加赫雷斯微微搖頭,輕嘆道:「我不是牧師,而且聖女殿下也需要休息,所以請先回去吧。」
「不,你胡說,聖女殿下怎麼可能需要休息!」
年邁的蜥蜴人老者拄着木杖一瘸一拐地,他那墨綠色的尾巴已經腐爛了整整三分之一,滋生着膿瘡的左眼也完全失去了神采,卻依然中氣十足地大聲道:「聖女殿下不是神眷者麼,被神眷顧的人怎麼可能會需要休息,我,我是曙光教派的堅定信徒,你們不能拋棄我。」
加赫雷斯並沒有因為對方那明顯不合邏輯的說辭而發笑,只是目光平靜地看着走出人群的這位老者,他記得對方是來自白塔城的一位老紳士,過去一直為人親和熱心而聞名,在自己的妻子病死後還變賣了大部分家產,從發災難財的商人手裏買了大批糧食無償贈予那些幾近餓死之人,在許多同樣來自白塔城的人中很有名望。
但為什麼在得知了語宸能夠徹底驅散瘟疫之後,這位善良熱心的老紳士就忽然變了個人呢?
加赫雷斯苦笑了一聲,對自己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的問題感到好笑,然後抬高聲音對面前擁擠的人群大聲道:「聖女殿下確實是神眷者,但神眷者也是人,也會受傷流血,也會疲憊,自然也需要休息,她只是太累......」
「是不是覺得我們不夠虔誠?」
老者粗暴地打斷了加赫雷斯的話,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大袋叮噹作響的金幣向前遞去:「我願意捐錢,我可以證明我對女神的虔誠!」
多少也算是加入了曙光教會的加赫雷斯抬手擋住了錢袋,眼中滿是疲憊:「不,這跟對教會的供奉無關,我們會為所有人根據病情安排治療順序,所以請不要這樣。」
「根據病情安排治療順序?」
老人雙眼圓瞪,戳着加赫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