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師傅!」荊南海似乎預感到他要說什麼,出聲阻止。讀字閣 m.duzige.com
秦連楹回頭看他一眼,聲音稍微緩和了下來:「陛下仁心,以流觴園為藍本,建立墨藝殿,收集天下技藝,還要將其教諸新晉學徒。這是個大恩德,但真的算是好事嗎?」
他像是在問許問,又像是在問自己。
許問注視着他,只是聽着。
荊南海欲言又止,知道阻止不住,只好任由他去。
「墨藝殿召開之初,向天下許以重金,徵集技藝。便有弟子竊取師門絕藝,拿來換錢換名。可憐的是,那弟子入門十年,天資有限,本不應學到這麼多東西,全是師父仁慈,才把這些全部交到他面前的。結果仁心空負,絕技外泄,原本有一些活計專門找他,現在卻多了好些人與他一起爭搶……失了存身根本,飯都要吃不起了。」
秦連楹聲音緩和,一句句徐徐道來,沒有半點火氣。但許問也好,其他人也好,誰聽不出下面的深深痛心?
「這個還是被騙了,還有另一人,也有一手獨門絕活,聽說墨藝殿建成,感激陛下恩德,自願將絕技獻上。他不是求財,只是感恩。結果那些錢財沒過多久就用完了,絕技變成了大路活,後面靠什麼維生?」
「再說送進墨藝殿的那些技藝,普通學徒沒有師父手把手教着,學着會嗎?只怕看都看不懂。學去的儘是原本就本事較大,想要擴充自己的大匠。他們學去了這些,手藝在他們手上集中,他們更強了,其他弱的就不活了?要活,怎麼跟他們搶?」
「墨藝殿建成才一年,就出了這麼多事情,將來怎麼辦?要令人如何想像?」
「這世上的變化,都是好的嗎?」
許問聽得很認真。
秦連楹說的這些問題主要是兩點。
第一,失去獨門絕技之後,那些工匠就缺乏了核心競爭力。
第二,技藝公開之後,普通人難以學習,得到的好處不多,資源會向着強者手上集中,於是使得強者越強,弱者越發沒有競爭力。
這兩者相輔相成,使得情況越來越壞,秦連楹親眼目睹,因此產生了深深的疑慮。
墨藝殿是按照王一丁的設計建的,他對此天然多了幾分關心。他本來就在盯着新城燙樣看的,聽見秦連楹的話,他下意識地抬頭,有點發愣。
聽完,他擰起眉頭,仿佛不得其解,臉上一片茫然。
「凡事有利有弊,任何變化——不,包括現存的事情,都有可能帶來不同的利弊結果,必須要權衡來看。」
過了好一會兒,許問終於開口了。
這時,他的表情格外不像一個十六歲不到的孩子。
「變化當然也是有好有壞,判斷這件事能不能做,不是看它是不是突破了常規,應該看它與常規相比,利弊各是如何,最終加減出來的結果是什麼樣的。」
「然後,我們還要判斷,這件事的問題是出在哪裏。是根本就不能做?還是做事的法子出了問題,應該換個執行方式?總結出方方面面的原因,才好做出最後的判斷。」
許問的語速漸漸變快,目光也明亮起來,顯然已經理清了思緒。
「就拿墨藝殿這件事情來說。如果沒有建這樣一個地方,會有什麼好處,又會有什麼壞處?」
「好處無非就跟以前一樣,各人拿着自己的東西,干自己的活。有一些大匠會累積經驗,把自己的絕活發揚光大,收來更多的弟子,將其傳承下去。如果傳承的運氣好,弟子裏有比較天才的人物,可能會進一步把它完善,直到流傳後世。運氣不好的,收不到好徒弟,捧着絕藝無人可傳,最後只能看着它一代代折損,最後消失。」
這都是許問親眼見過經歷過的事情,說話的語氣也很肯定,很讓人信服。
在場的這些人這方面的見識不會比他少,只會比他更多。聽見這些話,很多人都露出了心有戚戚哉的表情。
「這是做師父的一面,做徒弟的呢?假如有一個人,心慕秦閣,想學習劉大師的絕技。」許問轉頭,向劉萬閣點頭示意了一下,劉萬閣回以點頭,微微一笑。
秦閣的名聲,當真還是比較大的。
「但不巧,他身在南粵,身有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