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殿下!」
由於是初次侍寢,房間內明顯裝扮過。
十六個燭台分佈,交錯柔和的燈光充滿每個角落,地上由西域進貢的毛氈鋪就,明月盈盈拜在足容五人橫臥的大床前,身着盛裝。
她的打扮靜心卻不追求奢華。
烏黑的雲鬢被一隻素白髮簪束起,除此之外,頭上便再無別的飾物,幾縷青絲落在眼眸前,平添幾分嫵媚,揭下面紗的臉蛋明眸皓齒,眉目如畫,一襲深藍宮裙曳地,在燈火下明耀生輝,露出宛如瓷器的圓潤肩頭,精緻的鎖骨勾出優柔的曲線,再往下顯出酥胸的痕跡。
如果說梵清惠是畫中仙子,碧秀心是空谷精靈,那明月就將風姿醉人的絕代名妓,詮釋得淋漓盡致。
顧承伸開雙臂。
明月起身,芊芊素手,為他褪去外袍。
「你真的不會武功。」
肢體接觸間,真氣探入,顧承也發現了明月的體內經脈閉塞,並無任何功力在身。
他眼中浮現出奇異的光澤,饒有興致。
「妾天生體弱,無法習武。」
明月的語氣里,透出了幾分似有似無的幽怨:「殿下勇絕當世,威加四海,還擔心妾麼?」
換成別的男人,怎麼也要展現下勇武和豪邁,顧承卻道:「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武功,而是人心,你覺得呢?」
「殿下是不是覺得,妾心懷不軌?」
明月垂下了頭。
「總有各種各樣的人,抱着各種各樣的目的接近我,高處不勝寒啊!」
顧承嘆了口氣。
明月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好,閉嘴不言。
「帝皇之家無親情,猶記得小時候,兄弟五人相親相愛,大哥和我總是照顧幾個做弟弟的。尤其是三兒,他最心善,狩獵時連只鹿都捨不得殺,我和大哥就將獵物分給他,偷偷約定日後無論什麼,都不獨享!」
顧承目露追憶,面現傷感:「可惜啊可惜,其他的還可以均分,唯獨那張寶座,是全天下獨一無二的!十日前入宮請安,碰見大哥時,他趁着酒氣對我惡語相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明月心中一動,輕聲道:「妾父母早亡,孤苦無依,很是羨慕殿下有兄弟姐妹呢!」
顧承呵呵一笑,看着她:「我倒有點羨慕你,霸刀岳山只是你的養父,卻為你衝撞國公,挾持太子,犯下滔天大罪,我和大哥血濃於水,也不及你們父女之情啊!」
明月眼中異色一閃而逝,來到顧承身前,褪下宮裙,露出若嬰兒般的肌膚,婀娜白皙的身子,帶着無比誘人的嬌羞貼了上來,柔聲道:「殿下若有意,必能兄友弟恭,內平外成!」
「你覺得是我要爭太子之位,才導致兄弟決裂麼?」
顧承搖頭:「婦人之見,到了我的位置,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自古奪嫡爭位,都難免血流成河!你與宇文家相熟吧,知道宇文述宇文傷兄弟的下場麼?呵,我如果失敗了,不會比他們好!」
明月眼中透出情意綿綿,撫摸着顧承輪廓分明的臉頰:「殿下平南陳,統天下,必名留史冊,又是王爺之尊,坐擁人間富貴,何不主動退一步,做個逍遙王侯?」
「逍遙王侯麼?」
顧承臉色有所舒緩。
「妾行遍四方,看過許多百姓疾苦,如今天下一統,皆陛下與殿下之功!」
明月美目露出期盼,柔柔地道:「殿下英雄蓋世,妾傾慕良久,義父無意中成全,能與殿下雙宿雙棲,享受琴瑟之樂,此生無憾了!」
顧承默然片刻,突然起身,走了七步:「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這首七步詩,由南朝《世說新語》傳下,共有兩個版本,四句者詞意簡完,不若六句有態,卻顯然流傳更廣。
而其中的殘酷與勸勉,恐怕所有生在帝王家的人,都記在心頭。
「你是才女,為我作畫,以示自勉!」
顧承大袖一揮。
「是!」
明月精神一振,即刻起身,取來筆墨紙硯,開始潑墨着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