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時候果然下了雨,淅淅瀝瀝的。臥室里的窗子沒關死,蔣璃受不了空調的涼氣,入睡時總習慣開着窗子吹自然風,所以鑽進房間裏的氣流帶着潮濕,溫涼得很。蔣璃頂着一身的紅痕睡得瓷實,四仰八叉地近乎摞在陸東深身上,兩人入睡後的姿勢似乎永遠就是這樣一個躺得四平八穩,幾乎整夜都不帶翻身的,一個就跟陀螺一樣
,睡姿換個不停。再次翻身的時候,蔣璃的腦袋是枕在陸東深的胸口上,這個姿勢睡得不是很踏實,也連帶的把陸東深給枕醒了,見她脖子一直窩在那,他都替她難受,將她重新拉回懷裏
,側身摟緊她,她扭動了一下,腿攀上了他的腰。
陸東深闔着眼按住了她的不老實,含含糊糊低語,「乖乖的,睡吧。」
蔣璃就安心在他懷裏不動彈了,他的嗓音卻順着雨聲鑽進她耳朵里,細細密密,斷斷續續的,她似夢似醒間在想,這雨聲怎麼像女人在哭呢……不知多了多久,等蔣璃輾轉淺夢時覺得耳畔還有哭聲,但迷迷糊糊間又覺得是雨聲,雨聲很大……隱約間,還有男人刻意壓低了的嗓音,沉沉的,跟天際間滾滾而來的雷聲
混在一起,女人的哭聲似乎更清晰了。
蔣璃冷不丁似夢似醒的狀態里抽離出來,這哪是雨聲?分明就是有女人在哭!
她驀地睜眼。恰好一道閃電乍現,映亮了坐在床邊的男人,他背對着她,脊梁骨僵直。在通電話,雖說壓了音量,可蓋不住嗓音里的壓抑。雨聲不大,偶爾電閃,雷聲已經沒了,所以
房裏尚算安靜,安靜到蔣璃能聽得見手機那邊的情況。
很雜亂,有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人在厲聲說什麼,可鑽進蔣璃耳朵里的就是女人的哭聲,哭得讓人心碎,連帶着嗓音都聽着無助,「大哥……怎麼辦?怎麼辦……」
蔣璃心裏一激靈,坐了起來。
然後她聽見陸東深低沉開口,「先別哭,我問你,手術做完了嗎?」蔣璃湊近,輕輕攀上陸東深的肩膀,他沒動,始終拿着手機,臉色十分難看。很快手機那頭的聲音傳過來,「做完了,剛開始的時候情況還算穩定,現在……情況不是很好
。」女人聲音哽咽。
「我馬上派人過去。」陸東深道,「先在北京穩定術後指標,然後接回來治療,你手機保持暢通,隨時會有人跟你聯繫。」結束通話後,陸東深又接着打了兩通電話,都沒避開蔣璃。一通是打給楊遠,要楊遠馬上跟國內公司聯繫,調最近的私人飛機到貢卆;另一通打給誰蔣璃不清楚,總之不
像是陸東深之前的下屬,因為陸東深在交談過程中很客氣,他拜託對方去聯繫醫院和相關專家,無論如何都要保證安全,最後陸東深跟那人說了聲謝謝。
那人也很客氣,道,「陸總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吧,還有弟妹的情況,我會注意。」這前後兩通的電話,再加上之前手機里女人的哭聲,一來二去的蔣璃也把事情猜測得差不多了,心口突突直跳,等陸東深通完電話後,她開口,「楊遠那邊再快,私人飛機
從北京飛貢卆也需要時間,倒不如我從滄陵調人過去,從滄陵到貢卆就近很多。」
「我之前想過動用你的人,但是……」陸東深輕輕拉過她的手,眉間蹙意,臉色凝重。
他後面的話就沒說,可蔣璃反應過來了,想了想說,「如果目前的情況不方便讓太多人知道,那就讓芙蓉過去。」
「芙蓉?」陸東深微愕。蔣璃抬手輕撫他緊鎖的眉心,跟他解釋,「在紅塵里討飯吃那是芙蓉的迫不得已,我對芙蓉最了解,她熱心腸而且嘴巴很嚴,顧初現在懷着孕呢,身邊有個女人陪着總好過粗心的男人,再者說,有芙蓉在就是有馬克在,以他的身手對付個臨時危險綽綽有餘,貢卆那種地方警力畢竟有限,萬一再出什麼事呢,而且你絕對放心,馬克也會守口
如瓶。」
陸東深看着她,眼神里終於有了不曾在外人面前流露的倦怠和脆弱,他低低說,「囡囡,謝謝你。」
這是他由衷的話,卻讓她心疼得夠嗆。
不耽誤時間,蔣璃馬上給芙蓉去了通電話,在電話里她沒講太多,就告訴芙蓉立刻去哪,陪什麼人,要時刻關注對方的情況,照顧好對方,並且提醒她帶上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