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之上,譚耀明等她返回,低低地說了句,「他們是外人,不需要喝祭酒。」
蔣璃輕聲說,「還好,他們都給了情面。」也還好,他們都喝了酒。
譚耀明看着她,目光綿長,低嘆,「蔣璃,以後……」話說了一半止住。她
看着他,不知怎的,總覺得他眼裏的光黯淡沉遂,如夜空裏最遙不可及的星辰,讓她觸碰不到,猜測不透。譚耀明微微挑起嘴角,抬手揉了揉她的頭,「不能再這麼胡鬧了。」蔣
璃不知怎的,心就慌了一下。像是一種訣別的預感,如菟絲草似的在心底蔓延,卡住她的喉嚨,草絲的觸角扎進了血液,她聞得到腥甜的氣味。深吸一口氣,壓了心頭的不安和急促,抬手整理了一下譚耀明衣角的符包,布角扯動時就會有氣味鑽出來,很深沉的氣味,不香卻綿長,奇異地能壓住四周如海浪般遊走的香氣。「
譚爺,我們該進行最後一道程序了。」她
以後是不能再胡鬧了。
譚耀明,將他所有的耐性和榮寵都給了她,這三年來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可他日日夜夜儘是敬重,從沒對她輕薄過半分。她愛他,是發自內心的敬愛,是能拋了一切的敬愛。
這世上有一種超出愛情和友誼的男女關係,便是她對譚耀明吧。
他是她的爺,一輩子的爺。
譚耀明凝視她許久,然後說,「好。」望
瘞是整個冬祭的最後環節,也是遙祝亡靈的最好時機。齊
剛等四人的棺木已擺放整齊,旁有祝文、錦帛,只待譚耀明親手為他們蓋上棺槨,焚燒祝文和錦帛,上達於天方才禮畢。譚耀明步履沉重,明明不過幾步的距離,卻恰似隔了千山萬水滄海桑田。
蔣璃沒上前,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
哪怕不看他的眼神,她也知他內心楚痛,他的脊樑僵直,看得讓人心疼。曾經為他打拼的兄弟,如今就這麼躺在他眼前,再無聲息。以往,他送走不少亡靈,而今天,他送走的是自己的兄弟。
譚耀明站在齊剛的棺槨前,一手撐着棺木的邊沿,另只手死死扣在棺蓋上,卻遲遲無法落下。只怕這一落,他跟這些兄弟們的情義就徹底隔了前塵來世。蔣璃輕步上前,她看到他的手背青筋凸起,罩在光影里的側臉是極力壓制的悲痛,她喉嚨堵,心口酸,少許說,「譚爺,時間到了。」譚
耀明咬咬牙,這才稍稍鬆了手指,可落棺蓋的手都在顫抖。
蔣璃伸手,壓在他的手背上,這才察覺他的手溫低得很。她深吸一口氣,幫着他用了力,棺蓋最後一聲響,與棺木扣死。譚耀明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氣,許久說了句,「謝謝。」
所有人都在等着譚耀明焚燒祝文和錦帛。
可他雙手撐着棺木遲遲未動,低垂着頭。蔣璃離他最近,所以能察覺出他的不對勁,她微抿了唇角,移了下身子,恰到好處地擋住了那些便衣們的視線。
「蔣璃,今天不管你要做什麼,都停手。」譚耀明低低地說。蔣
璃心頭一凜。譚
耀明微微側頭瞅她,語氣很重地補上了兩個字,「聽話。」
蔣璃知道瞞他不過,開口,「任何時候我都可以聽你的話,但今天,不行。」
譚耀明眉心一蹙。「
既然譚爺遲遲不肯焚祝文,那我就代譚爺來做,權當我來送這弟兄四人最後一程。」話畢,她持起祝文和錦帛,長明燈中火光熊熊而烈,映亮了她的眉眼。這
一刻,她比譚耀明更絕決。譚
耀明一把拉住她,「你想做什麼?」
這一舉動令祭台下所有人都愣住,那幾名便衣們發覺事情不妥,開始悄無聲息地接近祭台,陸東深還站在原地,微微眯眼,眉心微鎖。
蔣璃眼角的餘光自然掃到那幾名便衣的身影,看向譚耀明,「你護我周全,我保你安好。」音落,她手一揚,那些祝文和錦帛就被扔進了長明燈盞之中,緊跟着就聽幾聲巨響,如天際的悶雷炸開般,驚得祭台地動山搖。是
長明燈盞爆開。眼
前是大團濃霧升騰,很快就將祭台淹在其中,阻隔了祭台下的視線。滄陵男丁們震驚,想衝上祭台看個究竟時卻發現動彈不得,不光是他們,那幾名便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