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的轟炸似乎已經徹底停止了,陣地恢復了以往的寂靜。
夜色下,一縷縷的黑煙飄蕩。
戰壕的角落裏一個個的志願軍戰士頂着嚴寒,悄悄地潛伏着,監視着步槍射程之外美軍支起的一個個營帳,看着他們在篝火邊上肆無忌憚地往來走動,吃喝,聽着偶爾傳來的歡笑聲,咽着唾沫。
「我快凍僵了……」
「你沒穿兩層嗎?」
「兩層?」
「快回坑道里去找人借,回頭輪流穿就是了。這裏我幫你盯着。」
「好……」
……
醫務室外的坑道上,躺着一二十個傷兵。
靜悄悄的醫務室里,雲一先呆坐着,望着李招福的屍體。
宋學銘靜靜地靠坐在他身旁。
「他們都去開會了,你不用去嗎?」
「純作戰會議,我只是書記員,去不去都沒什麼關係。」有些茫然地望着李招福的屍體,宋學銘輕聲說道:「有時間,在這裏陪陪招福也好。以後想看也看不到了。」
「你跟三排長關係很好嗎?」
「同年的兵,又是老鄉。他的遺書還在我這兒呢。」
「遺書?」
「我的遺書在他那,他的遺書在我這。不過其實也沒什麼用。他家裏就剩下一個姑媽了,這些年兵荒馬亂的,也不知道活沒活着。」說到這兒,宋學銘忽然笑了:「當時他還說,如果遺書找不到活人交,就拿到他父母墳前燒了。其實,他只是個莊稼漢而已,被日本人逼得沒活路了才……」
宋學銘掩着臉,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
「只要天一亮,美軍必然發起總攻。」
「我們的策略是放棄外圍陣地,防守山腰。能撐多久是多久。」
「正常來說,應該是轟炸完成之後,他們從兩百米外的距離開始衝鋒。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躲在坑道里躲避轟炸,等轟炸結束之後再出坑道。不過,前面這支部隊裏有遊騎兵。他們很大可能會直接摸到一百米的距離,這樣的話,等轟炸結束之後我們出了坑道,時間就不夠了。他們很可能已經衝到我們陣前。」
「所以,即使在轟炸的時候,我們陣地上也必須保持相當的人手。這樣一方面為了不讓他們摸得太近,另一方面一旦他們衝鋒,我們可以火力壓制,為躲在坑道里的人爭取時間。不過,這樣的話呆在陣地上的人就必須頂着炮火了。白天的炮火,會比晚上的更加猛烈。」
「負責火力壓制的人必須抱着必死的決心,所有人按順序,出現缺口隨時填補。只要我們一直保持火力輸出,美軍就會一直轟炸。」
「都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會議室中的一眾志願軍戰士們齊聲應和道。
一直端坐着的雲峰輕聲道:「黨員和老兵先上,最後新兵。」
抬起眼,雲峰環視着在場的眾人。
在場的,全都是黨員和老兵。
緩緩地,一隻只的手舉起來,面無表情地敬禮。
連長瞥了雲峰一眼,道:「可以,不過你得留最後。我們兩個,總得有一個活着。」
雲峰側過臉,望向坐在自己身旁的連長:「行軍的時候都是你走在前頭,我走在後頭。這一次讓我先吧。」
「第一波太重要了,我得親自指揮。你指揮不如我。」連長微笑着搖頭。
……
沖開衛兵的阻攔,雲一先一步跨入了指揮室,望見了一個個端坐着的,挺直了腰板的連隊軍官和戰鬥骨幹。
所有人也都看着他。
「報告連長、指,指導員。」狗雜連忙敬禮,支支吾吾地說道:「他非要,進來。」
雲一先的目光最終落到了連長身上。
「連長。」雲一先開口說道:「你說過再見面,就聽我好好說說的。」
瞧向狗雜,連長輕聲說道:「你先出去吧。」
「是!」狗雜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又望向其他人,連長接着說道:「你們也都散了吧,反正我們會已經開完了。沒任務的兄弟好好休息,值崗的兄弟提高警惕。」
「是!」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