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文德元年,也是西涼和南越末年。
三個月之後,天空依然明亮,在毀壞的建築上,頑強的植物再次爬滿角落,七里香鋪滿曾經的殘破,滿城粉白里又是新的春夏。
卦珠碎了。
但是這三個月來,一切都平靜極了,沒有戰爭,沒有瘟疫,天氣很好,地里又開始了勞作,風調雨順,每個人都知道,照這樣下去,今年會是一個大豐收年。
除了夜晚抬頭,天上的星子似乎更多,也更亮了些。
浮雲山人覺得肯定是自己這卦珠出問題了。
西涼王的屍體早就隨着戰鳶而成為灰燼,雖然這個人之前和楚國敵對,但是浮雲山人瞅着他也挺可憐的,就找到了他的戰鳶上剩下的沒有化為灰燼的殘餘部分,讓人捎給西涼。
迦夜離開南越已經許久,決定回南越一次,而百里洛川和林清越也想去邊境憑弔一下逝去的崔老將軍,於是幾個人便一起結伴而行,順便將西涼王的「遺物」拿上。
浮雲山人將西涼王最後一句未完成的話的猜測和卦珠碎了的事情告訴了林清越和百里洛川,百里洛川隨意的笑笑:「猜測幹什麼,如果是神秘之門,那麼既然我們已經打開便不能再將它關上,既然是比神菩老祖和巨龍還更危險的事情,那麼我們還不如坦然些。」
浮雲山人道:「話是這麼說……哎喲喲,本山人不知道呀?本山人不和你說了!快滾快滾!小子竟然教訓起我來了。」
他說着又使勁的咳了起來。
林清越擔心的道:「師傅,您怎麼了?」
浮雲山人瞪她:「咳嗽幾聲而已,你師傅我這麼大年紀了,還不允許我咳嗽幾聲呀?」
林清越看着百里洛川:「你給師傅看看。」
浮雲山人一聽頓時溜了:「本山人生龍活虎,還要再活五百年!快滾快滾!」
他溜到了半途,又停下腳步,轉頭看着林清越,眼底有了一層淡淡的感傷:「你呀,到了那裏,也給時衣多燒點紙吧。」
林清越的心裏咯噔一聲,一瞬間幾乎要落下淚來。
但是她什麼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浮雲山人揮揮手,微微駝着背,背着手,穿着那件又髒又壞的袍子走了。
林清越的喉嚨發緊。
師傅他什麼都明白,什麼也不說。
師傅他……也老了。
林清越等人坐在飛鳶上,來到邊塞。
當日的慘烈早就不見蹤跡,一隻只墜毀的戰鳶早就被海水吞噬,其餘死去的屍體,也早就用草蓆裹了隨意的埋了,春天來了,大地上又冒出一望無際的青草,覆蓋在曾經有過鮮血的地方,又是生機勃勃。
幾個人站在地上。
老島主跟在旁邊,這短短時日,曾經的老島主似乎更蒼老了,他肥肥的身子縮在那裏,顯得有些蕭瑟。
「喬依是緊緊拉着宋公子的手衝上前的。」
老島主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出這句話。
林清越眨了眨眼睛,將眼底那瞬間的淚意壓下去,她笑了笑:「那就好。」
至少不孤獨。
風吹了來,地面的青草隨着搖了搖。
這個時候,一個小兵跑了過來,驚慌失措的道:「有!戰鳶又來了!」
剛剛上位的小兵,連規矩都沒學會,只是這樣開口。
林清越轉頭看去,果然看見在海天的盡頭,一隻戰鳶飛來。
林清越看了一會兒,方才道:「別擔心,不是來打仗的。」
來的是赫連春風。
西涼王死了之後,因為赫連春波已經嫁人,按着規矩,嫁了人的女兒若無西涼王的親許,是不能繼承皇位的。
所以,這個皇位就落到了赫連春風。
赫連春風太過心善和正直,是不適合那個位置的,但是在大勢下,她也沒有別的選擇。
不過,相比於以前的青澀,以前一直在父親和姐姐羽翼下的少女多了一份穩重,她的眼底已經有了風霜之色。
林清越將西涼王那一塊戰鳶小盒子遞給她:「你的。」
赫連春風的手抖了抖,仍然伸出雙手接過:「謝謝。」
林清越沒有說任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