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平方米的房間內,佈置非常簡單,除了一張單人床和一個書桌,別無他物,與外邊的歐陸奢華風形成了極度鮮明的對比。
在床的對面,還有一個半人高的小門,可以看出,門是經過特殊加寬的,但是耿朝忠斜眼瞅了朱木運一眼後發現,以現在朱胖子的體格,實在夠嗆能鑽進去——原諒耿朝忠這麼想,因為前世的他也是一個胖子,深知胖子之苦。
「老大,你這個逃生門該加寬了,否則逃跑的時候出不去,卡在門裏可就尷尬了。」
耿朝忠指指那個小門。
朱木運苦笑,這傢伙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耿朝忠四處瞅了瞅,發現這簡單至極的房間裏,除了書桌上的幾本書和一個相框外別無他物。
耿朝忠走過去拿起相框,放在眼前仔細觀看。
陳舊的黑白照片上,幾個穿着黑色警服的警員站在四方路巡捕房的大牌子下,每個人都是朝氣蓬勃二十多歲年紀,其中一個人身材較為雄壯,寬眉大眼,氣宇軒昂,正是朱木運。
耿朝忠回頭看了朱木運現在的尊容一眼,不由得感嘆:歲月是把殺豬刀啊!
不過一打眼間,感覺朱木運旁邊的那個人也有點眼熟,耿朝忠轉過頭,拿着相框仔細辨別,過了片刻,他忍不住叫出聲來:
「侯春!」
沒錯,照片上的人雖然氣質英挺,與耿朝忠在老德國見過的那個猥瑣油膩的侯春完全不同,但是臉龐的輪廓卻沒有大變化,正是那個手持利刃以一敵八,喋血監獄工廠門前的瘦獄警侯春!
「沒錯,是侯春。」
耿朝忠身後傳來了朱木運渾厚的聲音。
「哎——」
一聲沉重的嘆息從身後傳來,狹小空間內的空氣都被這聲音震得嗡嗡作響。
朱木運從耿朝忠手裏拿過相框,用大拇指輕輕的擦拭着相片表面,用低沉的聲音繼續訴說:
「那個時候剛剛辛亥不久,我和侯春同時加入了巡捕房,我們是同僚,也是最好的兄弟。我大他八歲,他平時什麼都聽我的。幾年後,日本人來了,我升了官,他去了老德國,說是在監獄裏工作不需要欺壓良善為虎作倀。但是直到上個星期,就是劫獄的那天,我才知道,他居然也是共產黨。」
耿朝忠也嘆了口氣,侯春那一剎那的光輝,簡直能將整個老德國照亮。
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耿朝忠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抬頭問朱木運:
「侯春不是你派去的?」
「不是,我不知道侯春是共產黨,雖然我是契卡的人,但是和中共並不是完全互通情報,我們是互相獨立的兩條線。知道我身份的人,都已經死了。」朱木運腮幫子下的肉突然又抽搐了一下,這讓耿朝忠突然產生了一種不好的想法。
「那你怎麼給柳直荀送的接頭暗號?」耿朝忠問,不是侯春,那是誰?
「是舒爾茨。」朱木運回答。
「哦,」耿朝忠想起來了,柳老大跟自己說過,朱胖子跟舒爾茨早就認識,兩家是世交。
「我和舒爾茨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作為神父的私生子,我們都被共同寄宿在一個德國人家庭。並且,島城的很大一部分建築,都是我父親和他父親共同建造的。他們,無話不談。後來,舒爾茨追求膠澳總督的女兒,一時衝動犯下了殺人大罪,被關進了老德國。所以他的父親拿到了那筆錢後,第一時間找的不是舒爾茨,而是我的父親。」
「然後那筆錢怎麼樣了?」耿朝忠愈發好奇了。
「你不應該問那筆錢怎麼樣了,而應該問那筆錢怎麼來的。」朱木運緩緩的吸了口氣,「那是膠澳總督府夥同德國商人,在日德戰爭前,強行驅逐中國商人並且從他們的手中掠奪的中國資產!」
「神父是個漢學家,他為中華文化所傾倒,他對德國人在這片土地上的所作所為有着深深的負罪感,所以,他根本就不願意把錢留給那幫唯利是圖的德國商人!如果你仔細的看過我給你的圍城日記,你就會明白,他對中國人民有着深刻的同情和負罪感!」
「那筆錢,早就被我的父親歸還給了中國人,他把債券兌換成大洋後,在濰縣,濟南附近建立了大量的福利所和孤兒院,為德日戰爭的中國遺孤服務,那筆十萬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