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士在,亡符,居縣貲一甲;卒歲,責之。有為故秦人出,削籍,上造以上為鬼薪,公士以下刑為城旦。游士律。」
作案上厚厚的竹簡堆成小山,在小山的後面,一個老人單手撐着頭,以一種黔首才有的不雅坐姿隨意的坐着,身體時不時的向前傾。
他這是在打盹兒呢……
「先生?先生?」
李子木以為先生正在埋頭工作,便沒有打擾他,但過了一會兒他實在忍不住了,這才喊了兩聲。
「嗯?!何人?!」
老人猛的一下抬起頭來說了一句,頭頂的冠撞倒了小山的一角,兩捆竹簡掉在地上散開了。
「先生使我誦之秦律二卷,學生已誦畢矣。」
李子木咧咧嘴無語的說了一句,原來是睡着了,虧他還站在這兒背了老半天書。
雖然心裏腹誹,但還是連忙上前將散在地上的竹簡撿起來纏好。
「甚善,今日之事畢,君可歸矣。」
老頭兒點點頭,睡眼朦朧的擺擺手下了逐客令,這炎熱的天,實在是瞌睡得不行,要不是為了這小子的任務,他非得擺上竹蓆好好的睡一覺不可,奈何丞相吩咐,他也不敢不監督着。
「學生先行告退。」
李子木敷衍的拱拱手行禮作揖,他還約了御史大夫的孫子李寧下博戲呢,一會兒該趕不上了,遲到要付酒錢的。
自焚書一事之後,原本的六經已不再成為私學的主體教學工作,李子木每天做的就是背背秦律,爭取通過考試,為祖父打打下手處理處理諫書。
當然了,這只不過是理想狀態而已,李子木讀了這麼多年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考了好幾次也沒有通過。
不過他卻是一點兒也不着急,誰讓他的祖父是當今大秦的丞相呢,他之所以還沒有成家,就是因為不想這麼快分戶出去,跟着祖父逍遙自在,分了戶可就沒這福氣了。
爹娘去世得早,李子木從十歲開始就跟着祖父到了咸陽,如今又過了十個年頭。
頂着炎炎烈日,李子木飛快的往家裏頭跑,這天實在是太熱了,聽說今年是罕見的災年,農民顆粒無收食不果腹。
不過這就不是李子木管的事情了,反正他又不種田,朝廷發的俸祿夠祖父和他吃上一年的了。
對着門口的士兵招呼了一聲,李子木輕快的踏過門檻往裏頭走去,他得趕緊去換件衣服,然後出門找李寧去,昨天吃了場敗仗,今天非得找回來不可。
劉管事正在院子裏打掃落葉,李子木招呼了一聲,卻不見管事像平常那樣笑罵他了。
「祖父還之矣?」
李子木連忙走上前輕聲的問了一句,看着院子裏僕人們突然變得認真幹練起來的樣子,他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正於大堂里待公子還嘞!」管事小聲的說了一句,隨即又彎下腰去收拾落葉去了。
李子木心裏咯噔了一下,這個時間點,祖父應該是在宮裏做事才對,沒想到竟然回來了,難怪這群僕人突然開始賣力幹了起來……
對於李子木來說,別人的祖父都是慈祥和藹的,而他的祖父卻是一個例外,他甚至於有些怕這個手握重權的祖父。
連忙正了正自己的衣衫,李子木抬腳往正堂的方向走去,像是在面對律法考試的時候那樣緊張忐忑。
大堂中,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衣着華貴頭戴高冠,跪坐在作案旁仔細的看着手中的綢書,他就是當朝丞相,李子木的祖父,李斯。
「祖父,我來晚矣。」
李子木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一禮之後緊張的說道,比起剛才先生的時候,這一禮簡直無可挑剔……
「書背得如何?」
祖父頭也沒抬,當頭就問李子木的學習,李子木只好硬着頭皮老老實實的回答祖父的問題,雖然祖父從來沒有打過他罵過他,但是他身上的氣勢依舊讓李子木喘不過氣來,打心裏緊張,這種緊張,來源於祖父這十年來對他的養育。
祖父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是欣慰還是失望,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話:「收之,待與吾同往宮裏。」
李子木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祖父讓他和他一起進宮去?
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