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行駛中被路燈晃晃照着明滅不定的車廂內,李健瞥了眼身旁的江濤,突然問道:「有一個問題,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你問吧,」江濤轉過頭來,淡淡笑道:「我現在都這樣了,對你又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李健也不管這話有多少真心,既然他這麼說了,那他再猶豫倒是矯情了,便問道:「為什麼你第一個要去的就是警局,而不是家裏?」
雖然見識過他為了救人「不要命」的壯舉,但李健並不覺得對方就一定是一個一心撲在工作上、而對家人會不管不顧的人。
其實他在江濤生前見過對方的幾次,留下的印象都是比較樂觀開朗的,這樣的人家裏應該也沒啥問題,畢竟生活環境對人性格的影響真的很大,除非這只是他偽裝的一面。
可剛才說到要回去看看的時候,李健本以為是「回家」,卻沒想到是「去警局」,他當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讓江濤再說了一遍才確認,可心裏就不免疑惑了。
江濤愣了一下,倒沒想到他問的是這個問題,不過這卻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來考慮,死後第一個想到的確實一般都會是家人,將工作和事業當做一切的人畢竟還是少數。
不過他既然前面都說了沒什麼好隱瞞,也確實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心理準備,所以這時候也只是笑着回復道:「如果我現在回家,那就是一個人都看不到了,因為家裏唯一的人,也就是我自己都變成鬼了。倒是去警局,還可以看到頭兒、朋友和同事們,你覺得我應該怎麼選擇?」
「額……」李健有些說不出話了,還覺得有些尷尬,畢竟「孤兒」這種身份很多時候會是某些人心中的一根刺,知道歸知道但是點破的話,臉上須不好看。
哪怕江濤臉上笑意盈盈,又怎知他內心怎麼想的呢?
江濤似是注意到了他的情緒,作為一個刑偵人員,他對於人的神態變化和心理波動也有一定的了解,很快便猜到了李健的想法,不由笑着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人與人是不一樣的,不僅是因為成長環境不一樣,也是因為人生經歷不一樣,遇到的人、遇到的事不一樣,自然就會產生不同的結果,變成不一樣的人。雖然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然後都去了外地各奔東西,只把我遺棄在這裏了,至於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或者是其他親戚,也都當我不存在一樣,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沒有感受到親情和家庭的滋味。
「但慶幸的是我之後遇到的都是好人,不然我現在說不定也就像你認為的那些孤兒一樣,思想偏執、行為古怪,什麼事情都喜歡悶在心裏不往外說。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承受極限,這樣不斷壓抑自己的結果,就是心理和思維上的扭曲,最終造成自我毀滅的惡果。」
李健心裏微動,有些想明白江濤為什麼對阮健那麼……「依賴」了,看來這其中的確很有故事啊。
「你想的沒錯,」江濤的表情很坦然,仿佛述說的不是自己的有關,像是坐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陳述,語氣也很平淡,「阮隊的確也是我後面遇到的這些好人之一,也是我過去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不過第一個讓我感覺到這個世界上還有溫暖地,是福利院的副院長,她叫權侑莉,是個朝鮮族人,好像還跟韓國一個女團的成員同名,不過她只是一個很平凡的女子,是她在路上撿到餓昏了的我,然後把我帶到了福利院,後來我就在福利院安定了下來。
「剛被遺棄的那段時間,應該是我人生中最昏暗的日子了,以前雖然父母整天吵架,但好歹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屋檐,能夠遮風擋雨,他們心情好的時候也會給我買好吃的、帶好玩的,我並沒有覺得自己和其他的小孩有什麼兩樣。但在他們再也不出現以後,我就知道這個世界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了,哪怕是在福利院裏有很多跟我一樣的孩子,有些甚至年紀比我小得多,但我並不想要和他們一起。
「終歸是太執着了,我剛開始甚至想着從福利院逃跑來着,那些同樣遭遇的孩子卻讓我覺得排斥、討厭,壓抑和難受,我不想待在那個地方。我不知道權媽媽——也就是我對她的稱呼——他當時是什麼感受,但她從來沒有想過放棄我,她一次次的把我找回去,甚至任由我發脾氣,在一個月後她拿了一塊小蛋糕,給我點上蠟燭說要慶祝我的新生,
第十九章、江濤的往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