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爾易的骨灰葬在綠微山烈士陵園裏,四四方方的墓碑下。
從山腳到山頂,有一道長長的階梯。
江爾易落葬的那天,戰友們排着隊,風風光光地送他走完了這最後一程。那時有多熱鬧,現在就有多淒涼。
不是清明節,除了守墓人以外,就只剩陸淺了……
「不知道你愛什麼花,老闆說掃墓要買白菊和康乃馨。」陸淺把包好的花放在江爾易墓前,「你要是不喜歡的話,就託夢告訴我。」
她盤腿坐下「都這麼長時間了,我不來找你,你也不來我的夢裏看看我,是不是還在記我的仇啊?」
回復陸淺的,只有呼嘯的風聲。
她滿不在意的自言自語,拎着兩瓶可樂「本來想跟你喝兩杯的,可是我只有倆小時的假,一會兒還要回部隊。可樂,我記得你喜歡的。」
墓碑上貼着江爾易的照片,那是他正式被選入中隊的第一天拍下的。十九歲的少年,軍裝筆挺,意氣風發,軍帽下,燦爛的笑臉無比鮮活。
陸淺獨飲一杯可樂,翻出手機里的一張照片「這是給你開追悼會那天我親手種下的樹,銀杏。喬深說,要是養得好的話,這樹還能給我送終。」
陸淺說「我今天本來準備跟他告白的,我還買了向日葵和繡球花。老闆說,繡球花有個花語,是希望,我很喜歡。老闆還說,向日葵還有個名字叫望日蓮。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確定是它了。向着太陽的花,渴望着陽光的花,就像我。耀眼的太陽,就像他。」
陸淺往杯子裏倒了一杯可樂,放到江爾易的照片前面「我一直以為他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現在才突然知道,我所有的陰影,有可能都是他帶來的。二姨,你說這世上還有比我更悲催的人嗎?」
陸淺坐在地上,突然笑了一聲「他竟然是喬昊的兒子……」
喬昊是誰?
帝格頓斯酒店創始人,周雲瀾的老公。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只有陸淺才知道的身份,那就是——他有可能是害死她父親的元兇。
時隔21年,陸淺連父親的樣子都快忘了,但她永遠也忘不了父親衝進火場的背影。
可樂喝多了,陸淺打了個嗝,低頭一看,歸隊的時間差不多了。
她站在墓碑前,朝着江爾易深深地鞠了一躬。
最近中隊的氣氛很低沉,戰士們該盡的任務還是照樣盡職盡責,該衝進火場的時候,依舊毫不猶豫。
可是隊裏終究還是少了點什麼,大概是……再也沒有江爾易和陳奇勾肩搭背的討論八卦了,石頭也不像以前一樣調侃大鵝。從前在隊裏,石頭是嘴最碎的一個,如今接替了江爾易的位置,做了二班班長,反倒比以前沉默了很多。而羅永旭帶隊的時候,要求也比以前更嚴格。
陸淺下午沒出警,在隊裏訓練,流了一身汗,沒空去想喬深的時候,倒是輕鬆,等晚上一熄了燈,又失眠了。
喬深給她發消息了,說的是無關緊要的事。他沒提祝星辭去醫院看他的事兒,而是拍了晚上的晚餐給她看,問她「你明天要來嗎?我請你吃雞腿。」
陸淺盯着那條微信,一直盯到凌晨一點也沒回。最後還是她強迫着自己閉上了眼睛。
第一天,喬深以為她太累了,所以沒回。
第二天,喬深以為她太忙,所以沒時間。
直到第三天、第四天……
陸淺一直沒來醫院,他才終於確定,出事了。
邵然就是第四天一早被老喬召喚過來的。他打着呵欠聽喬深說了一堆廢話,最後抬手打住「淺妹子不理你?」
他看起來比喬深還意外「不該啊!我最近一直幫你盯着你媽,她沒去找淺妹子的麻煩啊!」
喬深很了解陸淺,這丫頭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如果他媽真的像電視裏似的拿着支票去砸人了,她非但不會慫,說不定還會越挫越勇。而事實上,他媽也不是那種人。她對陸淺的職業有意見,並非對陸淺本人有意見。
所以問題不出在這上面。
這幾天陸淺倒也不是完全不理他,發消息她不回的時候,喬深給她打過幾次電話。有兩次沒接,還有兩次接通後只說了一句「對不起我在忙,一會兒給你回電話」,意料之中的,喬深並沒有等